有时候异乡就是家乡
出发前我问家里的法国人,去越南你们需要签证吗?法国人说,不用的。言之凿凿,毫无犹豫。于是,我这个全家的唯一中国护照持有者独自去办越南签证去了。
上一次去越南已是十多年前,我仍然记得河内街头潮水一样的机车带着巨大的轰鸣声漫过,记得闷闷的带着后鼻音的越南音乐在每一个唱片店忧伤飘荡,记得街头夜晚的家庭晚餐小桌,但是,我记不得所有去越南的程序和手续了。年龄大起来,记忆全是碎片,大脑仿佛有一个自动筛选系统,只记住一些愿意记住的东西。
所以,当机场工作人员要求法国人出示越南签证时,我们都懵了。被告知可以在机场的商务中心上网,我们拿到了一个越南的网址,据说可以直接申请落地签证。预订的航班上不了了,退票,立即在携程上再订晚上的票,在各种繁杂的折腾中,忍不住抱怨法国人,怎么想的,你以为越南还是当年的印度支那吗?这种把异乡视为家乡的情结,啥时候能结束?
凌晨,终于到达西贡。
这个城市现在叫胡志明市,在我心里,它始终是西贡。这是一种情结,一种不知源于何处但根深蒂固的印象,和许多文学电影联系在一起,让城市具有了某种特殊的意味。
深夜的西贡大街上,到处架着迎接圣诞节的花灯,11年前住过的majestic hotel大堂有一棵发着幽兰光亮的圣诞树,酒店比我的记忆更加陈旧。
我们的目的地是离西贡200多公里的美奈。这段距离,我们走了6个小时。很糟糕的公路,车速超不过60迈。司机不会说一句英文,一路沉默而耐心。路上小歇时,他停下车来,微笑,做抽烟或吃饭的手势。因为无法沟通,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路途显得尤其漫长,越南大片乡村在窗外,满眼是杂乱的植物和暴烈的阳光,想想刚离开的上海,也不过一天的时间,却感觉离开很久了。
酒店叫茶园, 是个小小的园子,养着许多名贵的鸟,见人到来便是一片热烈的合唱。负责的是个中年法国女人,风韵犹存,优雅而有教养。她说这是她朋友开的酒店,她儿子在上海工作,她独自来到美奈,帮朋友打理酒店,也看看能不能常驻下来。总觉得这样的女子,背后都有不同寻常的故事,远离故乡,要么是为了寻找,要么是为了逃避。在陌生的地方生活在陌生的人群中,会更加孤独还是更加自由?
有一天,在海滩上散步,一个身穿超人服的年轻男子笑嘻嘻地给我一张酒吧的请柬,说他们晚上有个派对,让我一定去。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酒店法国女人的某种状态,有些时候,我们希望摆脱许多外部的附着标志和符号,不再是社会性的什么人,不再被社会关系的目光所注视,不再被各种价值观所裁判,甚至不再有年龄和家庭,我们只想还原成自己,最纯粹的那个自己,彻底放空自己。想起一句话:“一个人只有脱离世界,并且不时出入于这个世界之中,才能够重获自我”,这是另一个法国人普鲁斯特说的。
美奈和其他东南亚热带的度假地一样,有许多被阳光晒得发红的西方人晃荡。由于这里是世界十大风筝冲浪天堂之一,除了度假的,还有很多风筝冲浪爱好者每年到这里来冲浪。海滩上有不少冲浪学校也为旅游者提供短期冲浪训练课。
这里的海面粗暴,大风裹着沙子抽在脸上生疼。玩风筝冲浪的人,都看上去超级帅。骑浪而行,然后飞跃,旋转,飘飞,自由得像鸟一样。海滩上到处是晒得黝黑的肌肉男女,裸露的皮肤上各式刺青,他们拖着五颜六色大风筝走过,像长出了自由的翅膀,强烈的荷尔蒙的张力,简单而快乐。
来自匈牙利的教练教练帅到不能久视,他的金发被海水漂得发白,眼睛蓝到无底。他告诉我他的生活就是追逐海浪,美奈的冲浪季结束,他便要去澳大利亚的冲浪基地,然后是再下一个国家再下一个基地。我习惯性地想问他一些很庸俗的话题,比如房子车子票子什么的,但看到他脸上流露的那种自在和快乐,我最后啥也不好意思问,因为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过真心快乐的人了。
旅行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在路上我们会看到不同的生活和不同的价值观,提醒我们反观我们的生活状态是否真的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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