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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组会讲故事的好照片

——那些年,我在旅行路上拍到的人们

By 汪宗白 2015-04-13
马蜂窝旅行家专栏出品| 已有15887人阅读

作为游客,不论是蜻蜓点水般完成观光清单,风一样掠过一处又一处名胜,还是试图变成土著,体味异乡人的别样生活,我们总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情不自禁地以相机定格远方的风土人情。


对于我来说,比起拍摄风景,拍摄人物无疑是桩更为有趣的事。我非常认同“一张好照片是会讲故事的”,而人物照自然更具备“故事感”。虽然拍一张让自己满意的人物照,远比拍美好的风景更需要运气和技巧,“出片率”也要低得多,特别是对我这样的摄影白痴而言,但每次检点旅行照片,人物照背后的故事和拍摄时的场景总是更鲜活、更清晰、更值得回味。

游客照是桩大生意


世界既大且美,我当然希望旅行是为了探索未知,追寻美的足迹,但遗憾的是,作为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总有那么一些时候,我会为了没什么品位的猎奇而做出决定,比如去埃塞俄比亚南部看“土人”。


所谓“土人”,指的是生活在奥姆河谷一带的少数部族。他们或纹面,或赤裸,或以跳过牛背为成年仪式,或以身上密布伤疤为俊美,而其中最为著名的,要数生活在马高自然保护区的莫西“盘唇族”。


这个部族大约有五六千人,男人以配枪为荣,女人以在嘴唇上嵌入大盘子为美。为了这不可思议的美,女孩要在年幼时刺穿下嘴唇,将木盘或陶盘塞入其中,下嘴唇撑得越硕大,女人出嫁时得到的嫁妆越多。


我以为我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走进莫西族所在的村落,还是像挨了当头一棒。一下吉普车,尘土、牛粪味儿和大群飞虫扑面而来,而刚适应了这些,我们已经被村民们包围了。不论男女老幼,每个人都赤裸上身,带着浓重的体臭,脸上身上覆盖着尘土和苍蝇,眼睛灼灼放光,嘴里喃喃念着“money, choose me, money”,而手已经搭上了我们的肩膀,抓住了我们的胳膊,俨然是徐克早期电影里梦魇一般抓狂小镇里才有的景象。


“他们以前还放牧,现在就靠收费拍照活着,”导游这么告诉我们,“赚了钱男人去买枪,从苏丹边境流过来的AK47,女人就买首饰。你们把他们当动物来看,而他们把你们当成取款机,这是件很神奇的事儿吧?可是这盘生意就这么越做越大,大到他们都不用放牧了。”

有时候,“奇”不等我去“猎”,就猝不及防地撞上门来。在缅甸水鸟镇,乘船游览茵莱湖是must do名单上的首选,但没想到在湖区的纪念品店看到了传说中的“长颈族”。


五个矮而瘦的女人在临水平台上坐成一排,每人的脖子上都密密匝匝地缠绕着铜圈,足有十数厘米高,而面前无一例外地摆着纺织机。她们纺织的姿势娴熟又从容,简直称得上优雅——如果不是铜圈让她们难以低头,只能佝偻着身子来迁就劳作,看上去俨然五只被扼住咽喉的天鹅。这场面无法不让我触目惊心,拿着相机半天没有按下快门。于是,一个年轻些的长颈女好心地提醒我“photo free, no money”,脸上赫然是缅甸人例牌的纯净微笑。


“为什么会有这些长颈女?”商店经理面对我的问题如是作答,“当然是游客喜欢啊,你看,那么多人在拍她们啊。游客看到他们想看的,而这些女人可以摆脱种田之类的劳动,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看到我,拍下我


拍摄人物当然不总是这么叫人纠结,有时候,突然就有人快快乐乐地跑过来,要求你拍下他,甚至连照片也不看一眼,又快快乐乐地飘然而去。


在纳米比亚的海边城市斯瓦科普蒙德,我们住在以房价低廉而闻名、隶属该市青年部的某旅馆,每天吹吹风看看海散散步,顺便捡捡海蜇和海虹带回来煮食,简直乐不思蜀。某一天,突然天降一大群中学生,在旅馆里举行了一场类似汇报演出的舞蹈表演。


汇报演出在下午,而整个上午他们都在排练,直到发现了我们几个端着相机的不速之客。先是一个孩子开了小差,偷偷对我们的镜头大抛“媚眼”,很快所有的孩子都围上来了,他们大笑、做鬼脸、高高地跳起来、摆出他们能想象的一切姿势,领队的成年人开始还试图维持秩序,但很快也加入了拍照party。我们没完没了地合影,一会儿是我们拍他们,一会儿变成了他们拍我们,直到有一群西装革履、看似大人物的家伙进入旅馆,领队才被迫中止了这场狂欢。


在墨西哥瓦哈卡,我们邂逅了一场民俗舞蹈表演,也不知是因为过节,还是当地例行的旅行推广活动。总之,我们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外国人,追着长辫子、花裙子、顶着花篮跳着舞的土著姑娘,不停地按快门。表演结束,姑娘们在大教堂门前集体摆了个亮相的姿势。于是,有游客开始求合影。可是不知怎的,三三两两的“到此一游”合影最终演变成了超级大合影。


我现在也搞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开始的。也许就在某一个节点,“相遇即缘分”的情绪突然出现在每个路人心里,也许是集体无意识的“乌合之众”定律发挥作用,反正先是几十人后来演变成上百人,自觉自愿地站在教堂前的台阶上,拍起了大合照,不时有一个人就跑到大家面前按快门,而大家一边不断招揽更多路人加入,一边自觉地对着镜头大笑。那一天也不知最后大家是怎么解散的,但整个晚上,不断有人在街上招呼我“嘿,一起拍过照的朋友”。


当然,最愿意让人“看到我、拍到我”的地方要数印度。撇开脏乱差和性骚扰不谈,印度是那种让人不断感叹“原来世界也可以这样”的地方,而无数印度人身体力行地演绎着何谓穷而快乐地生活,在你的镜头里留一张笑脸自然是其中一部分。



谢谢你记录了这一刻


更多的时候,被拍者不会这么主动跳出来,邀请你去按快门。尤其对于内向的旅人,想满足自己的记录欲就得靠偷拍。偷拍是桩极具争议的事情,把镜头抵在被拍者面前、用闪光灯打扰别人的安宁固然是不文明行为,但在不打扰他人的情况下,拍摄自己认为有趣、有意义的照片,又该如何定义?


对于指向自己的镜头,被拍者的态度不尽相同自然是情理之中。几年前,松赞林寺的喇嘛曾经公开发表文章,批评游客们肆无忌惮地拍摄他们的修行与生活。然而在曼德勒的千人僧院,面对各国好奇者的快门声和闪光灯,僧侣们“我自巍然不动”。当我问一位老僧是否觉得被拍摄是被冒犯,老僧笑言“不会,这也是修行”。

当偷拍被抓了现行,被拍者对我的态度也称得上形形色色。在肯尼亚边境莫亚莱,我们在旅馆屋顶上拍落日,下面的路人气急败坏地朝我们大喊“why shoot me? No photo!”在埃及开罗的中心城区,我们在旅馆门口拍摄街景和来往路人,就有人(不是异性)丢来大白眼,嘴里咕哝着脏话。在墨西哥小村艾特拉,我们偷拍画了花脸,正兴致勃勃打量地摊上出售的火鸡的小男孩,上一秒还一脸笑容的他,看到相机突然就大哭了起来,而周围的当地人看到这一幕,又纷纷大笑,这叫男孩哭得更猛烈了。


当然,更多“被抓现行”的记忆是愉快的——天哪,我是个多失败的偷拍者。在阿尔巴尼亚边境城市斯库台,我们偷拍载着三个孩子骑摩托车的中年男子,孩子们发现了镜头,一边拼命招手,一边绽开大大的笑容。在阿根廷马德林港,我们偷拍在阳光下愉快阅读报纸的老太太,被她发现之后,她淡淡微笑,轻声道日安。在土耳其塞尔丘克的塞林吉村,我们偷拍在小教堂里自拍婚纱照的情侣,新娘看到我们嫣然一笑,新郎则操着残破的英语表示“谢谢你记录了这一刻,希望我们爱情的愉悦也能传递到你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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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宗白

媒体人,曾是理工男,不坚定的遗民,数本源论者,吃货,辞职环球旅行两年半。TA的窝 汪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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