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的两个小概率事件
旅行结束后往往会发现,一路上最难忘的其实是各种小概率事件。到了像我这种介于大叔和大爷的岁数,记忆力在无情地衰退,关于历次旅行最闪亮的记忆更是集中在其中的偶遇上。
【图片】在索尔胡安娜雕像前
对于很多热衷于每次旅行之前都认认真真地做攻略的人来说,当旅行结束之后,他们会发现一路上最难忘的事情其实还是攻略之外的各种小概率事件。到了像我这种介于大叔和大爷之间的岁数,由于记忆力在无情地衰退,关于以往历次旅行的最闪亮的记忆,更是全都集中在旅途中的计划外偶遇上了。
比方说,我的最近一次远行是去年秋天去西班牙,时间才过去半年多,前些天跟马德里归来的朋友聊起马德里的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我当时的暴走路线了,脑中只有两次发生在马德里的偶遇。这两次偶遇的对象,都是我心仪多年的人,只不过,一个是活人,一个是雕像。
两次偶遇都发生在我到马德里的第二天。
头一晚抵达之后,我就用google地图制作出了一条颇为复杂的暴走线路,第二天,一个在北京就认识的西班牙友人很热情地陪着我按照我制订的路线在马德里全城奔走。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我们走到马约尔广场(Plaza Mayor)的时候,nerd款的西班牙朋友一边踢着鹅卵石地面上的一颗小石子,一边嘟囔着“马德里人都喜欢在外边走来走去,在马德里碰见熟人或者杂志上脸熟的人的几率特别高。”
刚说完,我们身边就飘过一枚风一样的汉子,半低着头,略显神经质地拖着一个巨大的拉杆箱,在鹅卵石地面上弄出特别大的声响。他走过以后我才意识到:这哥们儿怎么有点眼熟?nerd朋友追过去补看了一眼,十分肯定地告诉我,他就是胡里奥•密谭(Julio Medem),曾经一度呼声仅次于阿莫多瓦的西班牙大牌导演。
我顿时有一种中大奖的感觉。胡里奥•密谭的《红松鼠杀人事件》、《北极圈的恋人》、《露西亚和性》都是我的大爱,10多年前学西班牙语的时候因为热爱这哥们儿的片子,我把自己的西班牙语名字锁定在胡里奥上。Nerd朋友说,他这几年因为吸毒,没导出什么好片子来,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尽管如此,作为一枚曾经的脑残粉,我还是很冲动地跑了过去,偷拍了一张胡里奥大叔落魄图。
第二次偶遇发生在见到胡里奥•密谭的四个小时之后。
我和nerd款友人以及另外两个我曾经在P大教过的学生暴走到了一个很有穿越感的去处——德波神庙(Templo de Debod)。这是一座建于公元前4世纪的地地道道的古埃及神庙,本来好好地一直立在埃及阿斯旺附近,1960年代埃及修阿斯旺水坝的时候,德波神庙和其他一大堆古建面临库水没顶之灾,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就发起了抢救古建的呼吁,彼时的西班牙弗朗哥政权大概在抢救行动中给了埃及不少援助,埃及政府脑子一热,干脆就把整个德波神庙送给西班牙了(看来爱修水库和脑子爱发热是第三世界国家的通病),于是该神庙就被一砖一石原封不动地移到了马德里。

【图片】德波神庙
德波神庙所在的小山丘其实还有很多故事,1936年西班牙内战期间无比惨烈的蒙塔纳战役就发生在那里,但那一天,我的心思突然跑偏了,一不留神跑到几万里之外的墨西哥去了。神庙边上的西部公园(Parque del Oeste)瞬间让我想起墨西哥文学史上最牛逼的人物之一、17世纪的全才修女索尔•胡安娜(Sor Juana)来了。原因是,出发去西班牙之前,我正在给学生讲拉丁美洲文学史索尔•胡安娜那一节,备课的时候万能的google告诉我,“诗尼”索尔•胡安娜在西班牙某公园有雕像一尊。
我完全忘了该雕像到底是在哪个公园,但从神庙走进西部公园的时候,我看见Parque(公园)这个词,满脑子都是一个怯生生的问号:“不会就是这个公园吧?”与此同时,一个粗暴的感叹号也在不停地打压问号:“马德里难道就只有这一个公园吗!”。在问号与感叹号的拉锯战中,我恍惚地走在公园里,间或回想起“诗尼”索尔•胡安娜疑似女同的传奇生涯,完全屏蔽了和朋友们谈话的信号。当我走到一棵大树下停下来想喝水的时候,无比惊愕地发现,我面前正是史上最睿智的女性索尔•胡安娜•伊内斯•德拉克鲁斯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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