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半岛：山水同源的异文化

帝都这些天，终于是秋天的节奏。微冷的清晨和越来越提前的暮色，夹杂着一层层寒凉的秋雨。秋雨过后，远方群山的轮廓依稀可辨。而仅仅几天前，我才带着帝都夏天尾巴的气息，一头扎进中南半岛潮湿的雨季。这一切，仿佛悠长到不知不觉，又似乎短暂到后知后觉。就如同在夏日的午后，邂逅了一场色彩缤纷的梦。

这次旅行，缘起于两张有关蒲甘的图片。一张图片上，脸上涂着特纳卡的小姑娘纯净地微笑。另一张是热气球伴着晨曦飞越瑞山陀塔。在外表浮华内心冰冷灰霾的帝都待够了，突然就被这样纯净的美深深打动。于是毫不犹豫地计划了这次短暂的逃离。于是也就第一次与中南半岛——这个只在地理书上出现的陌生之地——有了最真切地接触。

中南半岛，这方夹在中国与南亚次大陆之间的广袤之地，一方面，与中国山同脉、水同源，浸润沉淀了大中华农耕文明地安详、平和、包容，另一方面，在印度宗教文明的熏染之下，这方土地传奇般地将佛教与印度教混杂并且发扬光大，甚至连大乘佛教的滥觞之地的善男信女也前来这里请佛修法。殖民的历史对于这里悠长地历史仅仅是流年一瞬，却也为这方厚重的土地罩上一层亦真亦幻地神秘与独特的色彩。

三天四夜，穿行在泰国与缅甸之间，如同穿越与历史与现实之中：缅甸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与我们所日夜浸淫的现代文明严重脱节，却也因此而保留了最纯朴原始的历史风貌。而泰国做为东南亚最外向富裕的国家之一，同时作为中南半岛唯一幸免于英法殖民的国家，却吸引了最多的欧洲游客，俨然成为西方现代生活与东方传统文化的熔炉。姑且不去评判这里微妙的政治形势，泰国与缅甸，纵然一个开放富裕，一个封闭贫困，却在文化的精髓上如此的相似。在这两个国家穿行，有着迥异却相似的感受。

在这里，你仿佛同时置身于东方与西方：这里有东方的含蓄——无论在泰国还是在缅甸，人们说话轻声慢语，一个微笑总能换来含着羞赧的一脸灿烂；这里也有西方的开放——曼谷有一家名为Condoms and Cabbages （安全套与卷心菜）的馆子，大张旗鼓地在菜单上写着：我们向您保证吃我们菜单里的所有菜绝不会让您怀孕。

这里有东方农耕文明悠长的生活节奏——在缅甸，人人一双人字拖，慵懒清新地早餐会被一只顽皮地喵星人打断，就连阿黄们与熙熙攘攘地马路上也能安然入睡。这里同时也有西方精于进取的喧嚣——曼谷高效周转昼夜不停以泰式微笑著称地机场，甚至缅甸机场和酒店门口，招徕游客地出租车司机会用不同的语言和方式与不同国家的游客搭讪。难怪有人说，东南亚就是打翻地五彩拼图，如此巧妙而不着痕迹地将所有来往于这方土地的文化碰撞出迷人花火。

在曼谷，在这个拥有世界上最长名字的城市，你可以在熙熙攘攘的大皇宫看完那178副令人目眩的《罗摩衍那》壁画，左手一杯鲜美的椰子冰淇淋，右手一杯泰式甜奶茶，冲上一趟穿越车流的嘟嘟车体验亚洲真人版 “速度与激情”，也可以在安宁的卧佛寺里，嗅着熏香地味道体验最传统地道地泰式按摩。在曼谷，你可以在湄南河边饕餮一顿夹杂着泰式小清新辣味的各式沙拉，然后坐上公交船，从历史穿越到熙熙攘攘地素坤逸，在高楼林立的暹罗广场回味电影中两小无猜地纯洁爱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世俗，喧嚣，充满活力，却脚步轻缓。

在蒲甘，历史是可以被触摸被感知的真实存在。散落在蒲甘平原上那三万多座各式佛塔，以及佛塔旁走过的僧人，让人觉得时间仿佛已经静止，却又与真实地现在交融渗透。在这里，历史虽然厚重，却不沉重。世代居住这里的百家万姓并没有对过往的历史如国人那般不知所措地装在金丝笼子里祭上神坛，而是大大方方的摆在那里，甚至可以无私的为你打开私人佛塔的大门，带你爬上塔顶去一睹最美的日出日落；甚至当地最有名的五星级酒店，可以为一个不请自来地游客敞开观赏江景的大门。蒲甘以自己的历史为傲，却并不钻营地去贩卖历史。在蒲甘，偶遇一家砂画店，老板很特别，说着流利的英语，却不会特别地招徕生意。只有当你问及他的作品，他才滔滔不绝的打开话匣，将自己的创作一一为你陈列。他会详细地向你展示他创作的步骤，一丝不苟：如何构图，如何用铅笔描摹轮廓，如何将一粒粒伊洛瓦底江的沙子粘贴在画布上，又是如何在上面着色、风干。慢条斯理，完全是艺术家在展现技艺而非售卖画作。他把蒲甘的历史，蘸着荷兰和德国带来的颜料，粘贴在伊洛瓦底的颗颗江沙之上。历史，就这么巧妙地与所谓“现代文明”不期而遇，却丝毫不显做作。

在曼德勒，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军政府令人无奈地压迫感。皇宫严密戒备的城门，进出皇宫只有一条可通行道路，却严禁拍照和随意停留。皇宫的墙上挂着红色条幅：缅甸和缅甸人民誓死抗击外敌侵略。在曼德勒，被二战摧毁地缅甸历史上最强大也是最后一个封建王朝贡榜王朝的皇宫，仿佛依旧弥漫着战争的硝烟，颓败，落寞，很难让人联想到建造这座皇宫的国王曾经统治了整个中南半岛。在曼德勒，邂逅了意料之中却远超想象的完美日落。这座世界上最长地柚木桥，这座融合了佛教“六和”精神地爱情之桥，在日落的那一瞬间，撩拨了多少人内心最浪漫的情愫，又平复了多少人浮华迷乱的心绪。在日落的一瞬间，连船夫滑动双桨激起的涟漪都霎那间归于金黄色的灿烂。当最原始野性的日落，遇到屹立在东塔曼湖上不朽地传奇，当最绚烂的晚霞，染红那一池湖水，勾勒出桥上来来往往的剪影。那一刻，绚烂而隽永。

众多旅行攻略都会把蒲甘与乌本桥的日出日落列为东南亚最美的风景。是的，那样震撼人心的奇观无法用言语描摹。然而，对我而言，世界之大，世界之奥妙，不在于你见过了完美的风景，而在于你脱离惯常生活的节奏，恍然发觉在这个世界的其他角落的每个人，都在以你所不了解地方式活着，他们或许与你有同样的梦想，或许与你地生活方式迥然不同。而他们都如此鲜活如此真实的与你毫无交集地存在着——这个世界不存在发现与被发现。每当我于旅途之中感受到了自我之渺小与世界之浩瀚，也就算是对得起自己的一次完美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