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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是都灵之马

By 马鸽 2019-01-24
马蜂窝旅行家专栏出品| 已有5023人阅读

都灵,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是陌生且熟悉的。意大利很小,我记得上语言课那时,意大利外教拿着中国和意大利的地图比划,最后惊呼:我的国家还没有东北三省大。不算宽广的国土里,大城市的数量屈指可数。罗马、米兰、那不勒斯,然后就是都灵。这个意大利人口第四大的城市,像是一片云彩,就在那,可我却没抬头看过。在众多旅游热门城市中,都灵的名字被淹没了。但说起菲亚特、费列罗和尤文图斯,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让意大利扬名海外的东西,都出自皮埃蒙特大区的都灵。

我不是球迷,对汽车的了解也非常有限。我从未想过特意去往都灵,直到现在:我想去看一看古埃及时,才想起这座城。都灵有除去埃及本土和大英博物馆之外,拥有古埃及藏品最多的博物馆。

我和朋友讨论起古代世界的文明时,都愁眉苦脸。我们这些学美术的、有艺术史考试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古典文明。如果是古希腊、古罗马,那还好。毕竟希腊罗马文明是能看见,能触摸的。无论是哪个西方国家,都能看到希腊罗马的影子。特别是在意大利,古罗马是意大利人永远骄傲的历史。美索不达米亚在中亚,欧洲人虽然好奇,但绝对不会把它当成考试重点。于是就只剩下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古埃及。于我来说,旅行最大的意义,就是能亲眼看一看那些只在书中见过的艺术品。那既是一种朝圣的体验,又是再次学习的过程。但埃及太远了,隔着一片时局动荡的海。这样,我们才有了这次不为都灵的“旧都之旅”。

我们在圣诞节那日的清晨出发。我不是没在这个官方的欧洲节假日出门旅游过:科尔多瓦的圣诞节,能看到供奉着真主的清真寺里,同样有着耶稣降临的雕像。平安夜的佛罗伦萨,可以买一个牛肚包,坐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前享受月光。

可都灵就不是这样了。大街上黑压压的一片,意大利餐馆一个都没开。更加难过的是,连中餐厅也一并关门。那仅有的一点光亮,是土耳其人开的烤肉店。平日里我们不稀罕吃的中东肉夹馍,此时竟成了圣诞夜里唯一的温暖。

好在,26号博物馆都开门了。我们到达埃及博物馆时是早晨8点半,这时已经排了一小队人。埃及博物馆的门票里包含一台手机和一副头戴式耳机,里面详尽的存有各个重要展品的语音导游及视频,看下来半天,头晕脑胀,腿脚酸麻。


(埃及博物馆特展:当代艺术家应用古典艺术作品,展现人的情绪和面孔)

(埃及博物馆镇馆之宝,拉美西斯二世像)

从埃及博物馆里出来,我们从古典文明,跨越千年,走向了19世纪的意大利。尽管说是为了埃及而来的都灵,但既然经过,那也一定要看看这座旧都的故事。

都灵的历史,是每一个热爱意大利历史文化的人绕不开的一部分。在萨沃伊家族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一世和卡洛·阿尔贝托的领导下,都灵在1861年成为意大利统一的第一个首都。1865年首次召开国会,迁都佛罗伦萨。正式确定现在的首都罗马,是在签订拉特兰条约解决教皇国问题之后。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萨伏伊王室最后的国王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成为墨索里尼的傀儡。意大利战争失败,他和其他萨沃伊的后人被流放海外,永远不得回意大利参政。这个统一了意大利的王室,最终只留下了皇宫和名字,在半岛上流传。

(都灵王宫室内)

意大利统一史叫做复兴运动,但事实上亚平宁半岛的统一并非依赖民族主义精神,更多还是各国列强博弈的结果。正是这一点不同,造就了之后许多的故事。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墨索里尼强调意大利民族精神,唤醒了这个国家从未有过的集体意识。但民族精神不是一次战争能拥有的,意大利精神的格局,仍然是四分五裂:各个大区风土人情都不尽相同。

有两部经典的意大利喜剧,一部叫做《欢迎来到南部(benvenuti al sud)》,一部是《欢迎来到北部(benvenuti al nord)》,电影里用欢乐的手法,表现了南北意大利人最大的区别:北方人客观理性,但待人冷漠。南方人热情大方,却不讲规则。

意大利的电影融合了这两种特点。国家电影博物馆里展现了意大利及世界各地的电影技术、海报和影音文件。博物馆坐落在都灵的标志性建筑物——安托内利尖塔,正中间是一片开阔的区域,放着一排排红色躺椅,供人们躺下观看大屏幕上的梦露电影的片段。观影区是整个博物馆里最安静的地方,在绚烂的光影世界里,最能告慰心灵和肉体的,仍然是柔软、舒适的沙发椅。我刚刚躺下,却看见梦露曼妙的身影消失了。于是我抬头去望尖塔的穹顶。一个透明的电梯正在缓慢爬向高处,并最终消失在天顶的小窗里。看着那小小的方盒子和里面挤满的人,我想那塔上的风景,一定是美极了。

(安托内利尖塔内部穹顶)

与电影同样在都灵闪烁的,还有当现代艺术。都灵现当代艺术画廊,简称GAM,是意大利第一所收藏现当代艺术品的画廊。战后意大利艺术史最重要的部分是1960年代兴起的“贫穷艺术(arte povera)”。贫穷艺术的核心内容是将那些看似破烂、无人要的东西,变成高尚的艺术品。这种思想同样贯穿了整个战后意大利:那些平凡的人和物,通过艺术和思想的点缀,可以变得伟大。这也许是战争之后,人们最大的不同吧。从战前执着于民族精神,转变为关注平凡与伟大之间的转换。

平凡与伟大在都灵,还有一处不起眼的景点。1889年1月3日,卡罗·阿尔伯托广场,费里德里希·威廉·尼采看到了一匹被鞭打的马,他冲过去抱住它,失声痛哭:“我受苦受难的兄弟啊!”自此之后这位德国哲学家便精神失常。尼采的一生都是在与“命运”的抗争中度过的,“那些杀不死我的,使我更强大”也是许多人在朋友圈的座右铭。但在见到一匹马被主人鞭打之后,这位始终和生活抗争的哲学家却疯了,并开始了他犬儒主义的时期。后人分析,马象征着尼采自己,被生活无情鞭打,却又不知道该往何方前行。被鞭打过之后,他所去的方向,又是否还是自己所做出的选择?都灵之马这个情景,激发了他所有的痛苦,让他再也无法多行一步。


尼采哭马的地方有一块青铜碑,上面记着这个故事。没有太多的标识,甚至谷歌地图上也没有任何评价。


(卡罗·阿尔伯托广场一角)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都灵作为工业城市生产军工,遭到盟军的猛烈轰炸。战后,都灵以巧克力和菲亚特汽车扬名海外。而如今到都灵的游客,大多都是想一睹古埃及文物和当代艺术品,躺在电影博物馆的沙发椅上,仰头看着梦露电影的经典片段,和通往塔尖的电梯,徐徐上升。

历史虽然在身后,也一样会在未来。

每个人都是都灵之马,但生活里没有尼采为我们哭嚎。不过,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我们这些普通人,没有哲学家的思想和内涵来体会痛苦。个人生活在一座城市面前,小到微不足道。也正是因为太平凡,才更应该珍惜当下生活,这何尝不是一种伟大?城市如此,人更应当如此。

伊塔洛·卡尔维诺在《异乡人在都灵》中写道:“都灵吸引我的,是与我的乡亲及我所偏好相去不远的某些精神:不编织无谓的浪漫情怀,对自己的工作全心投入、天性害羞的不信任、积极参与广阔世界游走其中不故步自封的坚定、嘲讽的人生观,清澄和理性的智慧。”

这大概就是属于都灵人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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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鸽

出生于北京,本科毕业于意大利美术学院,旅居欧洲。发现单纯绘画救不了自己后,开始改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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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后,电影工作者,现游学美国;21岁独自前往西藏,从此开始一个人的旅程,26岁开始新西兰打工度假之旅,不像纯粹的生活,也绝不是简单的旅行,比生活多了份刺激,比旅行多了份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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