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也香不过它

今年中秋节，意外吃到了一种叫自来红的月饼。说是意外，是因为几十年没吃它了。但它为什么叫自来红无据可考，只知道外皮上有一个红圈。馅里有瓜子、核桃两种果仁，如果再多几样就变成五仁的了。此外还有红绿丝和冰糖，红绿丝是老北京食品的寻常物，但是放冰糖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它不但严重影响了口感，还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障碍，一开始我还以为牙掉了，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块冰糖。细数了一下，一块小小的月饼里，居然有大大小小八块冰糖，感觉掉了半口牙。

（自来红）

也不知厂家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想让老年人吃月饼吗？

其实也很正常，这就是那个年代的口味，什么香放什么，什么甜放什么，什么解馋放什么。或许，这正是对节日的诠释，也是大自然对在这块土地上辛勤劳作了一年的人们的慷慨馈赠和回报（来自《舌尖》解说词）。似乎担心香得不够，据说吃自来红的时候，还要就着茉莉花茶，而这茉莉花茶，一定是张一元的高末。

还好，不用就香油。

后来我才知道，除了自来红，还有自来白。倒不是说这点心看上去有多白，因为它的酥皮是用猪板油和面做成的，所以才起了这么一个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名字。自来白有山楂馅、枣泥馅以及桂花馅。三里河万方超市地下一层有一个稻香村的糕点专柜，就有卖自来白的。山楂馅的自来白（外皮上赫然写着山楂馅三个大字）18块钱一斤，我花7.9元人民币买了4块，拿回家一吃，发现跟自来红差别挺大的。首先没有红绿丝、青梅和玫瑰，也没有冰糖块，所谓的山楂，其实就是京糕条。

（自来白）

京糕条也属于老北京食品，用山楂和冰糖熬制而成，切成条状后，再撒上砂糖，吃着咯吱咯吱的。自来白跟自来红唯一相同之处，是果仁也是瓜子和核桃，可能这正是这两种月饼共同的基因吧。有果仁的月饼自然好吃，但也有缺点，果仁时间长了会变哈喇。头一年没卖掉的月饼，第二年没法重新做馅了。

其实万方一层紧挨着天福号，也有一个稻香村专柜，是卖熟食的。有各种香肠、松仁小肚、烧鸡和叉烧肉等。其中烧鸡的待遇最隆重，每一只都用塑料薄膜精心包裹着。

最初的月饼，可能就自来红、自来白这几种类型，后来才逐渐发展出燕窝、鲍鱼馅的，而且越做越难吃（还不如提浆的呢）。最初从月饼里吃到咸鸭蛋的蛋黄，就令我大吃一惊。但想到一年只吃这么一回，也就忍了。

过去过中秋节都讲究送月饼，现在如果还送月饼，基本上意味着绝交。所以这几年中秋，大街上拎着月饼盒子的明显少了。

一直以为，一个地方的糕点才真正代表着当地人的口味。然而稻香村则不太一样，它最早是来自苏州南味糕点，花了一、二百年的时间才把北京人彻底同化了。现在的北京人已经完全离不开稻香村了，不光是月饼、粽子和元宵要吃稻香村的，就连速冻饺子都要吃它们家的。老唐安定门家楼下就有一家稻香村，每次去他家，都能看到老唐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从稻香村买来的各种吃的，从烤麸到熟食，从饮料到花生瓜子。

老中医陈飞对老北京文化素有研究，他说过去北京点心铺满汉回南四类，自来红和自来白是一家叫正明斋的特产，这家店铺好像九十年代还有，在前门大街上。稻香村过去主要是苏式月饼，因为老板张龙森是江苏丹徒人。原来所谓苏式月饼，不是苏州的苏，而是江苏的苏。这范围可就大了去了，跟资料中说的有所出入。

（稻香村点心）

九月初收到大同的马二寄来的马兵月饼（把我刚才的话收回去）。说是月饼，其实更像是糕，是把面粉里加上熬好的红糖以及胡麻油（亚麻籽油），放到烤箱里烤出来的。令人诧异的是，这种月饼居然没馅（必须承认，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到没馅的月饼），既然是清真食品，好歹里面放点儿牛羊肉啊。后来才恍悟，不以馅取胜，这正是马兵月饼的过人之处。没馅怎么了？没馅的月饼照样好吃，有本事你把你们家月饼馅也抠出来比试比试。

虽然没馅，但马兵跟自来红、自来白是同一个思路，也是口味偏甜腻（但没到齁的程度）、而且重油，也是为了吃着解馋（而不是恋旧，因为抱着恋旧的心态吃东西，过于五味杂陈了），更何况表皮上还有白芝麻。加上月饼很大，吃半块就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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