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仇恨和不信任的巴以冲突

好莱坞大片《猩球崛起：黎明的进击》是一部活生生的人性写实片。

剧中，一心亟欲抢修水坝发电工程的主角麦尔肯，伸出手，对着协助他们的猩猩之王凯萨说出“信任”时，人类和猩猩原以为，人猩可以和平共处。

当工程抢修完毕后，美妙的音乐在一处废弃加油站响起时，换凯萨伸出手，对着麦尔肯说“信任”时，双方又以为人猩的和平共处可以更加巩固。

然而，和平总是脆弱的。人们（猩猩们）对于彼此的观感，主要源自于自身的背景。有些人（猩）信任，有些却不这么认为；某些仇恨人类的猩猩或仇恨猩猩的人类，却用「零和思维」看待和平：灭了对方，才有和平。

看着这些剧情，我的脑子却回到半年前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旅行的画面。

一月初，一群来自美国波士顿大学社会系的年轻人出现在巴勒斯坦西岸的伯利恒，准备进行为期10天的考察之旅。

考察的其中一个上午，伯利恒大学教授马辛为这些学生开了一堂课，名称为“巴勒斯坦的非暴力抵抗”。在巴勒斯坦西岸，马辛算是知名人物，他放弃20多年美国知名大学的教职，回到巴勒斯坦家乡，一心一意想为巴勒斯坦建国而奋斗。为此，他被以色列逮捕多次，还被列为禁止进入耶路撒冷的黑名单中。

他对着台下的莘莘学子说：“从1920年代至今，平均每10至15年，巴勒斯坦人民就会发起一场大型的抵抗运动，”马辛认为，审视历史痕迹，巴勒斯坦抵抗的力度只会越来越大。

接着，马辛在投影机上，秀出一幅漫画，一只火鹤准备吞掉一只待宰的青蛙。但这只青蛙却用手脚勒紧火鹤的脖子，让火鹤想吞都吞不下去。

马辛自我挖苦地说：“那只青蛙叫做巴勒斯坦”，在场的美国学子听了哈哈大笑。但我却笑不出来，对巴勒斯坦人而言，以色列就是压迫者。对于压迫者，巴勒斯坦唯一的选项就是“抵抗”。

“以巴冲突之所以有今天，就是犹太复国主义所为，”对马辛而言，所有问题的症结，全归咎于犹太人亟欲在2000年的家乡重建祖国。没有犹太复国主义，就没有当今的以巴冲突。

马辛的一席话似乎暗示我，以巴要和平，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似乎只能择期一。

以巴之间，几乎毫无信任感可言。连在以色列国内，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信任如履薄冰。

以色列境内，阿拉伯人口占了15％。阿犹两族之间表面“和平共处”，在校园是同学，工作上是的同事，彼此之间却没有太深的信任感。阿犹两族甚至分离而居，各自拥有彼此的聚集地。反观在1948年建国前，阿犹混居随处可见。

一次，一位犹太人问了我在特拉维夫定居的台湾朋友：“假若让你儿子当同性恋和娶阿拉伯女孩，两个选择之间，你会选哪一项？”对台湾人而言，这是哪门子的问题？但对犹太人而言，“问题可是大得很”。

这位以色列犹太人告诉我朋友：“我宁可我儿子当同性恋，也不愿把阿裔女孩娶进门”。重点不在阿裔女孩不好，而是对以色列犹太人而言，娶一个阿裔女孩进门，宛如把“敌人”邀进家族里。

去年，一位以色列犹太公民因为名字很像阿拉伯名，求职到处碰壁。申请同一家公司多次，都被驳回。最后，他索性假借一个标准犹太名字后，果然顺利面试。让那位仁兄一状怒告的法院，控诉该公司歧视。

阿犹的不信任感有如此严重吗？我想告诉各位：是的，差不多是如此。中国人绝对难以想像。

Hen是一位曾在以军情报部门8200部队任职、目前在希伯来大学念书的以色列朋友。有一天晚上，住宿他家时，晚上聊天时随口问了他：“你有阿拉伯同学吗？你跟他相处如何？”

原以为，思想开放、又懂阿拉伯文的Hen会给我“族群融合、团结”的“伟高正”答案。不料，Hen却回应我：“我有阿拉伯的同学，他人不错，个性也很好。但我们（犹太人）不信任他”。

对诸多阿拉伯公民而言，他们则因这种不信任感，无论在政治、社会，或经济领域上，备受排斥和歧视，更加剧了阿犹之间原本脆弱的不信任感。

但更严酷的问题是，阿拉伯公民却很难回到巴勒斯坦兄弟的怀抱里。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无奈选项：在经济条件好的以色列国当次等公民；或在穷困、恶劣、缺乏民主的巴勒斯坦“国”当主人。（就这一点，我很同情阿拉伯人）

在物质条件的现实环境下，绝大多数的阿拉伯人仍宁可待在以色列，继续承受阿犹两族的不信任感和相互冷漠（尽管在海法，这种情况稍稍好一点）。

连以色列国内的阿犹公民都陷入不信任的种族情结中，更何况是“敌人相称”的以巴关系？以致于，只要一丁点火花或摩擦，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即轻易陷入刀光剑影的血光之灾中。

当众人在讨论以巴冲突所带来的惨重死伤时，更深层的“极度不互信感”才是阿犹双方根深蒂固、难以消弭的种族之痛。

从以色列建国以来，已故、被暗杀的以国总理拉宾，和前巴解组织领袖阿拉法特都曾试图在脆弱的信任氛围中，建立起和平。然而，就当前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关系上，双方台面上都缺乏像《猩球崛起》中，凯萨和麦尔肯这样的人物。或许，也不可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