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觐喀什噶尔
此前,南疆因为被笼上了一层“暴恐”的面纱,鲜有人前往。即使是新疆本土人,一提起南疆,尤其是喀什、和田,更是频频摇头。
第一次卯足了勇气独自前往喀什,和一部电影有关。那时,电影《追风筝的人》正风靡南北,故事围绕风筝与阿富汗的两个少年展开,画面中呈现的丰富的中亚市井人文风情,不免让人心向往之。
事实上,电影虽描述的是阿富汗故事,但由于战争原因,大部分取景地却在中国南疆——当时,阿富汗经过几年战争的洗礼,首都喀布尔已经面目全非,故事中的那个老城难寻踪迹。无奈之下,剧组只好在全球范围内找景,想复刻那个已经不存在的阿富汗,最终选择了中国的喀什地区。
《追风筝的人》原著作者胡赛尼说:“喀什像极了战争之前的喀布尔。”喀什和喀布尔都是历史文化名城、丝绸之路重镇,散发着同样浓郁的伊斯兰风情。不同的是,后者几十年来一直在战火与暴力之中,千疮百孔,成为前者的一面镜子。
★喀什噶尔
抵达喀什之前,我的脑海里不断重复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样的城市特质,让中国的喀什,得以成为电影里阿富汗的喀布尔?”
电影里,喀什老城占据了近85%的画面场景——当风筝飞上1978年的喀布尔上空,画面是喀什老城高低错落的土黄色屋顶;风筝大赛, 阿米尔的爸爸和叔叔观赏风筝比赛时坐的茶馆,是喀什老城吾斯塘博依路与菜巴扎路的岔路口,这个老茶馆至今还延续着鲜活的生命力,迎来送往一批又一批远道而来的旅人;哈桑穿过一条条街道去捡风筝,正是老城纵横交错的古老街巷;当阿米尔救出哈桑的儿子回到白沙瓦,早上醒来发现他不见后出去寻找,是喀什老城迷宫式街头的速写……
(高台民居。这里是古老喀什的缩影,每一户民居,就是一部家族繁衍、生息、兴衰、延续的家族史——断崖绝壁间,高低错落的小巷、过街楼、古老作坊里的手艺人,组成了一座挺立在高土崖上的“孤岛”。)
(百年老茶馆。这里是老维吾尔人的江湖,盘腿坐在铺了毯子的土炕上,点一份形似甜甜圈的窝窝馕,配一壶盛满砖茶的搪瓷壶和茶碗;这里有茶,有人,有故事,能最大程度地撞见喀什噶尔的旧时光。)
(老城街巷。喀什有非常多的小巷,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根本无法预料下一个拐弯会看到什么风景。即使抬头已不见风筝,低头也能看到快乐的孩子。)
(艾提尕尔清真寺。清真寺曾是这个城市的灵魂。踏足散布在老城大大小小的清真寺——全疆穆斯林“聚礼”之地艾提尕尔清真寺、街巷角落间的“麦斯吉德清真寺”,这里曾是维吾尔人的精神寄托。)
(牛羊巴扎。瓜果混着牛羊骆驼的气息,烤肉掺着馕和尘土的味道;维吾尔老者依旧马褂长袍加身,穿戴着百年前就流行的花帽和皮靴……这里有着最接地气的市集与美食。)
4.25平方千米的喀什噶尔老城,是新疆南部、帕米尔高原脚下一座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古丝绸之路南北中三路在此交汇。老城以艾提尕尔清真寺为中心向外呈辐射状延伸,数万维吾尔族居民常年生活在这里,也许是离海洋最远,也许是封闭太久,也许是地域文化的稳固性,新疆维吾尔世界的记忆,几乎全部封存在这个蛛网般的老城里。
走进喀什老城,就像进入到了另一个更为久远深邃的世界,建筑物都留有时间和宗教的痕迹。街巷纵横交错,布局灵活多变,曲径通幽,民居大多为土木、砖木结构,不少传统民居已有上百年历史,这般独特的“东方巴格达”城市空间形态和建筑艺术特色,在几乎“千城一面”的城市化进程中非常难得。
老的生活方式始终是本地人生活的核心。土泥巴屋鳞次栉比,阿拉伯装饰风格的拱门,叮叮当当的手工作坊,民间艺人街头弹唱、制陶罐、打马掌……像一幅千年历史画卷。
在吾斯塘博依路上的百年老茶馆里,一些客人数十年如一日地来到这里;走向库木代尔瓦扎路,不乏当街制作的乐器、铜器、木器,维吾尔匠人们埋头劳作的身影伴随着维吾尔歌曲;穿梭在老城迷宫似的小巷里,不断碰撞的异域身影,融入这座伊斯兰老城的背景中……
喀什老城是中国唯一的以伊斯兰文化为特色的迷宫式城市街区,中世纪面貌仍然清晰。行走于此,恍惚间会觉得自己置身于喀布尔或伊斯兰堡的某个街口。这种特有的中亚建筑风貌和宗教风情的人文气息的并构,让喀什成为喀布尔的替身,也就不难理解了。
★塔什库尔干
电影的另一部分画面,是由通往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的国道314公路和帕米尔高原的风光组成的。
电影里连接巴基斯坦与阿富汗之间的道路,现实中是连接中国与巴基斯坦边境的中巴公路。这条公路拥有迄今为止世界海拔最高的公路路面。公路起于中国喀什,经红其拉甫达坂出境,止于巴基斯坦的塔科特。它一路穿行过喀喇昆仑山脉、兴都库什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的千山万壑,沿途跨越冰川末端21个。除了河流和边缘地带,有着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度。
它不仅是一条交通大动脉,还是一条精彩的景观大道。从喀什平原开始,沿盖孜峡谷上升至高原,一路绕过群山、雪峰,翻越达坂,穿越河谷草甸,途经湿地,至红其拉甫出境。不过几百公里的路程,经过了丰富的地形地貌和自然环境,既有苍凉险峻的高原,亦有柔情多姿的田园。
(奥依塔克红山:面积前后近100平方公里的红色碎屑岩沿河交错分布,灿若丹霞,状如烈焰,像是天上掉下的“五花肉”。这里的山不仅有火焰赤红的颜色,岩层还具有火焰般的形态。山、石、崖、岩,或平地拔起,或陡峭直立,或嶙峋如火炬。)
(慕士塔格峰。慕士塔格峰大半个山体覆盖着从山顶倒挂辐射四方的冰川,形如擎天金字塔,是帕米尔地标之一。其峰顶积雪覆盖层厚度达100-200米,共有16大冰川,总面积275平方千米。慕士塔格峰、喀拉库勒湖和湿地的组合——峰顶皑皑白雪、山腰晶莹冰川、山脚湿地草甸,以及零星点缀的牛羊和毡房,构建了帕米尔高原上最经典的美景。)
电影里,阿米尔前往和离开阿富汗的公路风景,几乎全在这条路沿途取景:奥依塔克红山、喀拉库勒湖、慕士塔格峰,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显得既广阔又苍凉。
翻越西昆仑山之后,中巴公路就进入了平缓开阔的谷地。两侧褐色群山连绵,谷地景色温和油润,羊群与马儿散落在水草丰美的绿色草滩上,偶有白色的牧民毡房点缀其间。这里是帕米尔高原的深处,中国塔吉克族的蕃息之地,塔什库尔干河谷。
塔吉克族大半的人口,都集中生活在这片由河流养育的高原福地上。流淌其间的塔什库尔干河,如同老祖母的一条臂膀,揽着河谷间的牧场、麦田和塔什库尔干人日月交迭的日子。
电影里,阿米尔和哈桑在石榴树下一起玩,并许诺一生相伴的场景,就拍摄于塔什库尔干河谷上的石头城。倚侧在一旁的阿拉尔金草滩,也在电影里被一并扫过。
(石头城。尽管如今残垣断壁、乱石成堆,石头城依然是塔什库尔干的坐标,它曾是古老的驿站,数不清的商人、僧侣、探险家从此西去东来。自东,喀什、叶城、莎车至帕米尔高原的几条山路均汇集于此;西去,数条天然谷道与达坂可通至中亚、西亚乃至欧洲。作为扼守丝路中道、南道的交会要冲与连接东西的重要节点,法显、宋云西天朝圣,玄奘取经东归,高仙芝率军远征,斯坦因、斯文·赫定探险考古等都曾在此驻足过。)
以塔什库尔干河为代表的帕米尔高原,是西极边境里最神秘也最特别的一片土地——它坐拥地球上最大山带(阿尔卑斯-喜马拉雅山带和帕米尔-楚科奇山带)的山结,喜马拉雅山、天山、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和兴都库什山五大山脉均汇集于此,堪称“万山之祖”;它亦是“万水之源”,孕育了数条赫赫有名的大河——塔里木河、印度河与阿姆河,千余条冰川在此蜿蜒纵横,从这里流出的每一滴水里都饱含文明与历史的光辉。
同时,作为“世界屋脊”,它肩揽着丰富且极致的边境风光:雪峰林立、冰塔皑皑,河流密如织网;既有沙漠成山之奇景,亦有大小幻化的高原湖泊;田园牧场、杏花河谷,成片的湿地草甸孕育着牛羊、沧桑的丝路古道与瓦罕走廊,演绎国门传奇的雪域达坂……
追寻着电影画面,在喀什老城和帕米尔高原行走数日之后,我也似乎寻找到了答案。特有的中亚建筑风貌、宗教风情的人文气息、广阔天地的苍凉山河,铺就了电影曲折动人的异域风情,也网住了旅人风尘仆仆的心。
(本文的电影截图均来自于豆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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