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末日三天
如果地球只剩下三天,我肯定是不想在中国的,也不想在美国,这两个大国都有奇异的自恋,谁也说不清究竟是谁更有可能将地球推向终点。
也不想去日本,那个地方在几十年前,就是人类行将毁灭前的最终文明模样了,死而无憾的地方,我为什么还要去呢?
我想看看还活在过去的人们。
第一站会是曼谷。
不要惊讶,也许在你眼里,曼谷是全世界最“活在当下”的典范。然而,它却也是最纠葛在过往的超级大都市。它有着所有试图享乐于世却又想要安稳来世的人的矛盾。
从我家门口出发,需要两程飞机,大约4小时,就能来到天使之城。如果我出发得早的话,我大约在下午两点前就能抵达曼谷。
在酷热的阳光下,我的第一步,当然是直接打车到河边的酒店,它们都挺好的,但我可能还是会选择文华东方,它够老,够华贵,里边有无数二十世纪早期的回忆,而且若不是末日,我是舍不得自个儿花钱来住这儿的。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大概也不会因为末日降临,而对微笑有什么改变。
在充满着作家、商人和阴谋的回忆的餐厅里,我想喝一杯茶,看着庭院里郁郁葱葱,娇脆漫天的热带绿色植物,然后做一次最后的泰式按摩,就要最简单最朴实的那种,把两程飞机的辛苦,全部去掉。
按摩完毕,大概已经到了六点,华灯初上,一片盛世璀璨。我会和酒店要个小船,直接从码头开到绍帕耶河的北方,一路岸边的郑王庙和玉佛寺,依然暮鼓晨钟地做着法事,平日从来不敬神的我,大约会要求在大王宫旁边的花市停一下,买一束从远古印度就一直在使用的黄色花圈,送到河的西岸的塔下。
我穿过了两座桥,最终在离辉煌区不远的地方停下,上岸。辉煌区那栋600米的高楼建设可能已经停工,但是这个曼谷最大的本地夜市,似乎完全不受末日影响而要停摆,依然是那样热热闹闹。我在人潮中走走逛逛,要了一盘小螃蟹青木瓜沙拉,还有一碗鱼丸汤米粉,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末日晚餐。
这时可能11点了,我决定去是隆路的夜店看一看。那些永远狂欢的花儿们,会因为末日而high到天亮吗?我不晓得。
12点是曼谷夜店开始人多的时刻,可我该回去酒店睡觉了,喝完手中的鸡尾酒,和身边聊天的人吻脸道别。四个小时后又将爬起,飞往下一个地方。
早上六点的航班飞往帕罗,八点就将抵达不丹的国土。几次往来,固定的司机已经在等我,送上了一如既往笑呵呵的面容和洁白的哈达。
他家在廷布和帕罗之间的一个小山腰上,我们开了不到一个小时,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沿着山坡走上去,微风摇曳,远远的喜马拉雅高山似远若近。桃花在开着,园子里的青菜青翠欲滴。
他的太太和岳母在喝茶,前年新修的厨房和浴室非常宽敞。太太见到我笑了笑,我约好了,今天要吃她做的不丹农家大餐。
我们在起居室喝酥油茶,旁边是奉神的地方。我进去拜了一下,心想这些神,不知道能不能比我们凡人逃脱劫难。
太太的饭菜一如既往的丰盛。先上来的是香煎土猪肉,配着山里挖来的蕨菜;再来一道干辣椒萝卜炖干牛肉,又香又辣,有嚼劲;再上来我最喜欢的奶油烩芦笋;红米饭也送上来了,经典的不丹国菜乳酪煮红椒一并奉上,大概是知道我能吃辣,太太还准备了自制的不丹辣酱(青红辣椒与洋葱番茄等一同捣碎),麦酒奉上,我们相对无言笑笑,开始吃到肚皮鼓鼓,无法吃下为止。
不给什么小费了,这时候还有什么用呢?我把从曼谷带来的两瓶威士忌送给了他们,希望在最后的两天能有更多欢乐。
我12点就吃完了饭,这时我们就回去机场了。飞机升空的时候,巍巍的八千公里喜马拉雅再次出现在眼前,我也只能默默说再见。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德里。我登上飞往伊斯坦布尔的飞机,从东往西,我的航程,一直在追赶日落。
幸运的是,这是夏天,我在日落之前,终于抵达了伊斯坦布尔。
坐叮叮当当的电车进程,穿过君士坦丁堡时代的所有建筑,索菲亚大教堂沉默不语。我当然要去金角湾,热那亚人修建的加拉塔,以及塔下海湾上的加拉桥就像是君士坦丁堡的定海神针,每个不同时代抵达伊斯坦布尔的人都会来到这座桥上,吃鱼,附庸风雅逛桥下鱼市,试图寻找叙利亚人、威尼斯人、热那亚人、希腊人乃至亚美尼亚人的痕迹,巍峨的拜占庭城墙,奥斯曼晚期欧式殿堂在夜晚闪着光亮,金角湾如虹的地铁桥横贯两岸,仿佛沉醉了整个东方和西方的光明与灿烂。
大厦将倾,但博斯普鲁斯海峡还是永远这么美。
可是伊斯坦布尔不会是我的终点。我拿起手机,看当晚最后飞往地中海海滨和岛屿的航班,可能是克里特岛,可能是西西里岛,可能是安塔利亚,都好。
降落之后,全部脱光,投入月光下蓝色的地中海,一直游到海天变色,与世界一起告别。
==========================================================================
微信公众账号:“寻找旅行家”,每天为你精选一篇有见地的独家专栏文章,欢迎关注,互动有奖^_^
上一篇:伊朗,你无法找到一千零一夜的珍馐
下一篇:喜马拉雅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