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靠右
从东京刚回国,有个工作让我第二天飞往大阪。小型客机冲透雾霭,一直贴着薄云,一颠一颠的,像是在坐快艇。降落前,客机与海面平行了好一阵,左右晃摆时,能清楚地看到海水的熠熠反光。感觉轮子就要触到水面,才突然见到陆地,重生一般。
关西国际机场入境处,气氛同几周前的成田机场不太一样。也许就是因为在上周,有消息称近百名“中国游客”在入境后集体失踪,他们就这样消失了,我无法从只言片语中得到提示,什么籍贯、身份,都成了国际问题。我已经习以为常,在首尔的时候,身边也经常有斯里兰卡人、越南人突然不见了,反正每隔一段时间,就又会听到一些类似的传言和猜测,让你几天前才获得的所有尊重,在那一刻全都毁了。
“酒店的地址、联系电话,必须填!”日本职员不客气地嚷道,他身材瘦小,身体像是完全陷在圆型咨询台里面,五官不太整齐,如果不是脖子上挂着工牌,我会以为他是暑期兼职的中学生。
“拿表吗?交五块钱。”男职员的笑中带有一丝讽刺。
“中国话都忘了吗?”他面前有几位风尘仆仆赶来的中国游客怔怔地立在那里,或许是第一次出国,就像一头头随时准备任人宰割的羔羊。
真有游客准备掏钱,男职员不怀好意地解释道:“我开了个玩笑,这里是日本。”但我清楚这样的“玩笑”有点捉弄的意味。
盖完入境章,我松了一口气,却在行李提取处被一个瘦高的安检员拦了下来。
“等等……”,他开始检查我的护照,“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去过那么多国家吗?”我解释我是个作家。根据经验,我有义务向每一位穿制服的人作自我辩护,表明自己没有在日本滞留的意思。
“要在日本待多久啊?”
“一周左右。”
“那么久吗?”
“对,我上周也在日本。”
“咦?上周吗?”
我让他看了东京入境的“上陆许可”和出境章,他的嘴唇作了一个“O”型,放了我一马。
我要坐新干线到京都,但现在是旺季,机场的售票处排起了长队,于是去车站那头的日本铁路营业厅买票。刚进站还没开口,引导员似乎就已知道我要问什么——“买票那边,乘车那边,机场那边。”我无话可说。
营业厅提供中英文服务,柜台上是个台湾女人,她的态度也不热情,说话的方式就跟播报机一样。上了新干线,离开了大阪的地盘。
大阪与东京的成见,我早有耳闻。大阪对东京而言就像眼中钉一样。在日本的大多数地区,行人一般来说都是左立右行,但大阪却保留了美国那种靠右的习惯,可谓处处与东京作对。东京人觉得大阪人土气,在他们眼里的大阪风就是豹纹加亮片,因为大阪自古以来是商侩和匠人之都,风习便是动辄用钱来说话。大阪民众的性格一方面活跃、进取,另一方面也比较张扬、露骨,说话语气无所顾忌。东京人的性格淡泊,而到了大阪,欢迎来到世俗的世界。
听人说去完京都、奈良不去大阪有些可惜,去完大阪不去神户更有些可惜,神户都去过了,高野山不去一趟吗?促使我重返大阪的动力是为了买一部已停产的中古相机,为此我请教了一位在行的留学生,他的建议是:“大阪、京都和神户都有很多二手相机市场,大阪选择最多,但可能京都的最便宜。”
“为什么?”我问。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去京都买相机啊。”
听上去似乎合理,但我还是决定去大阪买相机。我赶早在游客中心买了一张京都往返大阪的通票,用英文、繁体中文、日文搜索,在谷歌地图上标出了一张遍及大阪市内各个角落的中古相机地图,许多相机店都在不显眼的地下商场,或者冷僻的街巷里,好在旅游通票四通八达,顺便游览了一番。
(京都)
天守阁是大阪城的地标,日本有许多座天守阁,具有瞭望塔作用,也是城主地位的象征。我是从天满桥下车后步行过去的,这里有一条淀川的支流——大川,大川孕育了大阪城,有了这条河,样子就和许多港口都市十分相似了。
(天守阁)
(大阪城的护城河)
(大川)
黑门市场、天王寺、大丸、美国村、梅田、难波……能去的购物街我都去了一遍。其实我碰到的第一家店就开价不错,没想到晃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在这里成交的。销售员小心翼翼地检测,包装好了才交给我,我在这里体会到了“顾客至上”,或者说资本主义的“金钱至上。”
(黑门市场)
(难波附近的小街)
日本的城市总是给你一种错觉,甚至夜晚也明亮如昼,而当你真正步入夜晚时,却和所有人一样孤独。年轻时我都在行山,爬了一座又一座的山,见过一大片一大片的旷野,夜以继日,终于有一天我觉得够了,我要去看城市,所以我去首尔,去新加坡,去东京,去人多的地方,就是为了能在城市里住上一阵。
离开京都的时候,我也就离开了大阪。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我的京都、奈良和大阪就是一个欢腾、温暖的动物园。想住在一个长满苔藓的森林,不用缴房费,没有短信,收信要附上回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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