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中的出轨
二月春节的时候我在拉萨。因为感冒鼻子不通,我的旅途只好停在了拉萨。朋友租的房子不大,足够塞下我一副睡袋。白天在废墟中冥想治疗,晚上我去小酒吧里喝甜酒。冥想中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是两个平行世界,一旦交汇,会有奇异曼妙的启示。
冥想是一个很好的缓解抑郁症的方式,最初我需要花很多时间让自己体验到内心的安静,然后让内心安宁,垂询自己的气息,让生好好地在身体里成长,让死慢慢消散。
现在我偶尔打坐。在我入定的时候我能听到漫天梵音,外邪不入,还有灵台空明,让我在空虚中云游四海。我用旅行来修行,在不同的境遇里体验冥想带给我的体验。后来我在人群之中入定,他们说我那是木讷,迟钝,元神出窍。
大昭寺的广场是个晒太阳的好去处,求晒艳阳的人们都把欲望写在脸上,也有很多人在摇动他们手中的转经筒,还有他们的手机。磕长头的信徒骆驿不绝,人群此起彼伏。在太阳的移动中,他们的影子一点点变短,然后再拉长,一次一次。
我在人群中发现一个姑娘,她瘦瘦的,眼睛很大,不美,但是很吸引人。她穿着藏族盛装,但是不是拉萨地区的藏族妇女装扮。她头发短短的,但是长头磕得非常认真。她手中的串珠颗颗夺目,但是皮肤又白得不像藏族。我有点想接近她。
我定住自己,你从外面看,就是广场上一个奇怪的身影在打量着一个磕长头的人。格物致用,我开始专注聆听。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想要跟你诉说跟你分享跟你交流,只是你不够专注。我的呼吸慢下来,意念陈守到丹田,守好自身的要冲,再悄然无我,开始神游。
我接近她的速度很慢,一直到太阳拉长了我的影子的时候,我才走到离她最近的那个垫子。我走得很艰难,她身上有种抗拒的力量。那种力量拒绝跟我交流。交锋过几次之后,她妥协了,我开始我和她的故事。
我在空虚中遇到一个唱歌的老者,我请了他酒。第二天,我遇到三个唱歌的。他们唱得低沉婉转,颤音悠扬,心寒胆战。
格萨尔王传?我问他们这首歌是什么。
他们说是路边的老者教的,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格萨尔王传。
我想格萨尔王那么多节,他们也不是每一段都知道。
我们一起喝了一场酒,酒后我正要跟着他们走,路过门口长长的走廊的时候,被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姑娘给扯住了,那姑娘眼睛很大,瘦瘦的。她说,你不要不理我。我诧异,她突然就把我抱住了,我一愣以为碰到醉酒的人。她轻轻咬我耳朵说:别出去,你很危险。她缠我,拉着我的手:我们不吵了好不好。我跟三位歌者道了歉,回到酒吧留了下来。
姑娘跟我聊天,说她的身世很复杂,我觉得她是骗钱的。
她说她已出家,我觉得她在出售肉体。
姑娘说今天不是你死了,就是我死了,反正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死定了。我说那还是你去死的好。我想我遇到了疯子。
她说你修为很好,可以多帮助一些人,而不是只帮助自己。我说这可以。
她就转身喝了一杯酒,醉倒了。
我想扶她,又担心被人讹诈,于是我走出酒吧,眼前是一堆残垣断壁,华丽的废墟。溘然醒来,我从垫子上站起来。
那姑娘看了我一眼,她抓住我的手,把手上的一串念珠给我缠上,然后双手合十,朝着大昭寺又磕了个长头,起来走了。
这是一次让我迷惑的冥想,为什么她要抗拒我,为什么我不能出去,那三个歌者唱的是什么,为什么给我一串念珠?我看不清楚,可是我知道她会来找我的。
可是她一直没来找我,也再没出现在我的幻境中。
后来我离开拉萨后,听到一个消息,一个姑娘晚上在八廓街的小巷子里被人抢钱,从后面用铁丝勒死了。
我突然间记起来三个歌者唱的是喜德林的故事,诉说的是死亡之后的诅咒。每一次他们唱这首歌,就是在给人超度。
没关系,我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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