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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丹幸福

By 何亦红 2018-04-10
马蜂窝旅行家专栏出品| 已有8412人阅读

从尼泊尔加德满都飞往不丹帕罗,是我坐过的景色最壮观的航班了。喜马拉雅山脉延绵在左侧舷窗外,诸峰凸起,云雾缭绕,给人虚幻之感。其中最大的山形,即是海拔八千多米的干成章嘉,这若干登山者向往甚至为之付出生命的山峰,果然姿态威仪。



延的喜马拉雅山脉

飞行时间非常短暂,还不到一小时,但降落的时候颠簸得非常厉害。由于帕罗山谷到了冬季,每天下午都会刮起大风,有时候难以降落,前一天的航班几乎在附近盘旋了两个小时才落地。飞机如同过山车一般,我几次被离心力扔离了座位,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而走出机舱时体会到的宁静祥和,和这样猛烈的降落形成了鲜明对比。正值夕阳时分,年轻的第五世国王和王后依偎在紫色兰花楹下的巨幅喷绘照片迎面欢迎着每一个抵达的人,让人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来到了一个幸福的国家。



当地男人都穿着传统裙装

我在一堆穿着裙子的男人中间一眼看到了雷龙,他是原味不丹旅行社的老板。从帕罗到首都廷布小时车程,两车道的柏油路类似于我们的省道,几乎都是蜿蜒的山路,后来才知道这段已经是不丹境内最好的公路了。车窗玻璃上粘着两面小国旗,一面是不丹国旗,另一面是印度国旗。不丹与印度的外交关系非常铁,大部分必需品都依赖于印度进口,甚至由于不丹以佛教作为国教,不杀生,老百姓吃的各种肉类都是从印度进口的。我们第二天逛菜市场时果然发现没有肉卖,吃肉要到专门的肉店去购买进口肉。

脑袋圆圆的多吉被游客叫做“阿福”,于是他叫自己“福多吉”。他是不丹仅有的五名能说中文的导游之一,而且是最好的一位,他流利的中文是在印度学的,毕业后曾做过英文导游,但他的伯伯让他去印度学习中文,于是便在印度的一个语言学校进修了两年。不丹每年上大学的人数很多,包括前往印度、澳大利亚、泰国等地的,可大部分毕业生回国并不好找工作,导游在不丹算是收入非常好的职业,很体面。“那你要感谢你的伯伯”,我说。他点了点头:“同时我也很感谢梁朝伟。”



多吉站在山涧边

99%的中国人知道不丹是因为2012年梁朝伟和刘嘉玲在不丹的大婚,人们开始对这个喜马拉雅边上的小国产生了向往。不丹第一支柱产业是水力发电,第二支柱就是旅游业,第三支柱才是农业。中国是继日本、美国以外第三大客源地,会说中文的导游一下子变得非常抢手。

多吉带我们来到他的老家Chendebji,这是一个从普纳卡(Punakha)到通萨(Trongsa)之间的一个小村庄。村口是他小时候就读的小学,现在正放寒假。这里冬天较冷,寒假放两个月,暑假只有两周。门口的木板上写着一些校规守则,细看起来很感人,大部分是非常优美的文学化的标语,如“nature is the source of life”,另外要求上学必须穿国服。



多吉上过的小学校门口

进得村庄,几个村民正凑头研究一份文件,其中有他小时候的同学Zinzang Dorji,他在距离这里五小时车程的地方当教师,现在放假在家务农。政府刚刚颁发了土地所有权证书,家的土地是7亩多。他们的土地每三年丈量一次,换一个新证书。地里大多种植马铃薯和小麦,收获季节有专门人来收购,出口到孟加拉和印度,同时换回一些大米(不丹只能种植大麦、红米,没有白米)。多吉家的地只有二弟弟一个人在种植,三弟弟在印度的一个军官学校学习,回国后会去皇家军队服役。

民居共三层,一层放置杂物,二层是厨房和住所。以前一层用来饲养牲畜, 1998年以后为了卫生起见,国王规定一致取消,将牲畜统一饲养在居民区边上的牛栏里。房屋是统一的木结构建筑,在这里木材非常丰富,不丹的植被覆盖率达到全国的72%。如果需要砍伐树木修房子,就要给林管部门交费,每砍三棵树交费才一美元,最多可以砍一百棵树,但这里基本没有乱砍乱伐的现象。我们上了三层,是经堂,供奉着佛像,点着长明油灯,尊贵的唐卡被严实地包裹起来挂在墙上。这里一般用来会客,不居住。他们的的生活习惯以及环境和云南的纳西族、藏族都非常接近。弟弟羞涩地靠在门边,64岁的母亲也过来坐着,一致呈现的是友好微笑。

吃喝一番我们几乎出到村口时,他的朋友Zinzang Dorji已经脱下传统服装“帼”,换上便装穿着白色耐克球鞋跑了出来,背上背了一副弓箭,今天是星期日,他准备到山下的村子去射箭。他说:“你们太忙,看,我们就有很多空闲时间去玩儿。”

虎穴寺(Taktsang)位于帕罗山谷海拔800米的峭壁上,从山底徒步登山前往寺庙,是考验信徒诚心的路程。虎穴寺被认为是不丹最重要的寺庙之一,与8世纪时期莲花生大师的访问紧密相关。相传莲花生大师乘坐飞天雌虎到了此处的山洞里冥思修行,因此被称作虎穴,随后去了不丹东部的修行圣地僧格宗。1692年不丹第四位摄政王丹增热杰耗时三年建成虎穴寺。大部分旅行者徒步攀登虎穴寺,道路虽然劳累,但精神充溢安乐,而我为了体验骑马的乐趣选择了骑马上山。山脚下,众多马匹在松林间静静等候,从马的鞍具到马背披的汗屉,再到马的体型,都和中国藏区的马非常接近。同样接近的还有阳光从松树之间洒下的感觉,包括一路的五色经幡,路边的经过溪流边的转经筒,以至于路上总是恍惚感觉像骑马走在云南梅里的转经道上。路上有两处专门给马饮水的水草,考虑得很周到,正好到马脖子的高度,马儿不费力就能喝到干净的泉水。冬季的不丹非常干燥,马蹄扬起的灰土弥漫在山路上,还有一些日本人和台湾人也骑马上山,为了避免把自己笼罩在灰尘里,我勒住自己的马和她们拉开了距离。



骑马上虎穴寺

马夫是一名妇女,当她回头跟我友好地露齿微笑时很骇人,她的牙齿几乎是黑色,而且是血红大嘴!下马后研究她手心里随时往嘴里放的那些植物才知道,是槟榔,这是她们日常的零食,常年嚼食槟榔打造出了墨齿红唇。据说嚼槟榔能让人血流加速、精神倍爽,这可是我们难以体会的感受。

一处山路拐弯的地方松树稀少,虎穴寺完全展露于眼前:对面一座山几乎垂直的峭壁上,虎穴寺像一枚山石牢牢镶嵌在岩壁中央,彰显尊严。马匹只能行进到和虎穴寺平行位置的一座山的半山,要从这里徒步下到这座山的谷底,再向上攀登到对面山上的相同位置,才能真正到达虎穴寺。



虎穴寺

虎穴寺也曾遭到大火的灭顶之灾,后于1998年重建,保持了原来的面貌。虎穴寺里有多座佛堂,包括当年莲花生大师修行的山洞,里面供奉着莲花生大师的怒形化身——多吉卓洛,他踏在一尊雌虎之上,这便是当年莲花生大师来此修行的描述。虎穴寺所有的殿堂都不是很大,很多都依山据地不规则修建。壁画全部先绘在布上,再粘于墙上,比在墙上画更为细腻,内容多为普巴金刚之类的护法神。

在不丹旅行每日都要拜访不同的“宗”和寺庙。一开始我们不太能区分,对不丹的建筑进行了一定了解后,就很容易分出来了。“宗”的外观像一座城堡,早期具有防御功能,现在成为不丹每个区(省)的政教中心,外观多为椭圆形或方形;寺庙上部有红褐色条纹,顶端有金色小尖顶。“宗”和寺庙代表着不丹宗教的精神核心。

其米拉康(Chimilhakhang)意为“没有狗的寺庙”,传说送子观音在此修行时制服了所有当地魔鬼变成的狗。送子观音从西藏过来,到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太太,所以这里也被认为是女人求子的寺庙。公路和停车场没有修到寺庙门口,到达这里要穿过一个村庄和一片稻田,徒步半小时左右。这样的安排让我们有机会慢慢欣赏村庄里墙上绘制的鲜艳的图腾崇拜,每家每户都将巨大的阳具当作门神,在不丹人看来,飞天阳具是不丹佛教神圣的辟邪宝物之一。穿越稻田的时候,一颗浮躁的心慢慢静下来,怀着安宁的情绪走进其米拉康。在寺庙里主持会用一个木制阳具轻轻敲打来客的头部,据说能带来好运。





生殖崇拜

出得寺庙,眼神很好的多吉在远处山间的公路上发现有国王的车队驶过。“看,陆虎车,车牌是XXXX,一定是国王的座驾,他们要去普纳卡!”我们惊讶道:“距离好几公里,你居然能看到车牌?”——“哈哈,多远看到我都知道。”在不丹,每个人提到国王时,你都能从他们的眼神和情绪中,感到无比的仰慕之情。不丹的治国方针“国家幸福指数GNH(GrossNational Happiness)”由第四世国王吉美Ÿ辛格Ÿ旺楚克提出,不丹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以幸福为发展目标的国家, 第五世国王吉美Ÿ格萨尔Ÿ纳杰Ÿ旺楚克秉承父亲1970年提出的理念,认为GNH比GDP更重要。上下同心,人民对国王非常爱戴认可,整个国家处在一种和谐和平衡之中。



普纳卡宗(Punakha)是我们即将前往的地方,也是2000年11月第五世国王的加盟典礼和2011年10月13日第五世国王的婚礼大典举行之处。这里相对气温高一些,冬天国王会来避寒。普纳卡宗有着“全不丹最美丽的宗堡”的美誉,整个建筑群处在颇曲(意为父亲河)和母曲(意为母亲河)之间,两河环绕普纳卡宗奔流而过,壮美俊朗。

多吉在进入普纳卡宗之前,取出一块米色的布斜披在身上,这是他们进入宗教场所之前必须准备的,以示尊重。国王的车队果然停在后院,但是院门紧闭,看起来戒备森严。五月应该是这里最浪漫的时候,整个宗将被高大的蓝花楹包围。



多吉在普纳卡宗门口整理一块他们进入宗教场所必须携带的白布


普纳卡宗内院

108佛塔

108佛塔边公路拐弯处


我问多吉是否经常重复相同的路线会感到无聊,但他不这样认为,因为每次到寺庙他都可以去朝拜,而其他人则需要安排单独时间和行程前来朝拜。作为虔诚的佛教徒他能一直积累功德。


颇布季卡(Phobjikha Valley)是一座狭长的山谷,我们从山边公路斜插下来进入山谷,就见一队黑颈鹤展翅掠过,像《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只是背上少了个小人。甘唐谷地是黑颈鹤传统的栖息地,它们每年冬季从西藏迁徙而来,是唯一能飞越喜马拉雅山的候鸟,这个小小的山谷也成为冬季不丹的观鸟胜地。


颇布季卡

这里海拔三千米,冬季还是很寒冷的,几个年轻人在山坡上一边烤着火,一边守着两架高倍数的望远镜。在他们指点下我在镜头中发现了大批聚集的黑颈鹤,若干黑白相间的圆点密密麻麻凑在一起,肉眼很难发现,当地人说总数量有四五百只左右。其中有一些散落在山谷中的湿地中央,我下了公路在沼泽中徒步了一段,试图距离黑颈鹤更近一些。看起来是厚厚的草地,走起来却深一脚浅一脚,极易下陷,不一会儿鞋子已经被稀泥包裹了。双脚越陷越深,无法进入草滩深处。远处有位喇嘛的一袭红衣在荒草丛中非常扎眼,他轻松优雅地行走着,似练就了一身轻功,且经过黑颈鹤群时鸟儿不惊。自己确实是一个外来的闯入者,这里的人与自然达到了和谐,我们只是看客。



颇布季卡的黑颈鹤

不丹政府在1980年颁布了严禁捕杀鹤类的法律条文,任何杀害一只黑颈鹤的个人都将被判终身监禁,这也让黑颈鹤能无忧无虑地生存繁衍。在这片宁静的国土上,连动物都是幸福的。

射箭是不丹男人必须学会的技能,每逢节假日村里都会举行竞赛。1月2日正好是冬至节,从颇布季卡前往通萨途中的小村庄Chumey,我们遇到了一场正宗的射箭比赛。男人们身着颜色鲜艳的民族服装“帼”,在相距140米的两端各站一队,两边各有靶心和掩体。射箭比赛一般18人,最多不超过22人,以最先射满25点为胜。

瞄准,射击,每次有人射中靶心,大家就会围成一个圈唱唱跳跳一阵子,并举起弓箭大声欢呼,感觉很有远古狩猎时的粗蛮古风。射中的人可以去中段侧面的桌子上领一个彩色的布条挂在腰间,有的射手腰间飘满彩条,有的射手腰间空空如也。




不丹男人的传统项目射箭,随处可以看到

箭离弓时,对方一组人躲在粗木头搭的掩体后,因为箭头飞起来不长眼睛的吧?后来我在首都帕罗街头看到人们玩飞镖,两组人互相拿着飞镖向对面的方向投掷,一方的飞镖一投出,对方一组人的脑袋都凑在一起围着一个很小的靶心,很关注地看是否能射中,中间留的地方也不是特别大,每次我都提心吊胆那众多的脑袋会被对面飞来的飞镖击中,多吉淡定地说:“不会的,他们都射得很准。”这项不丹男人5岁就开始学习的技能,也许从来不会失手。

射箭需要的是耐心、静心、恒心,我觉得不丹男人的性格中都具备了这几点。心不定则无法集中精力,没有恒心则不可能长年累月简单地进行重复。不丹人普遍性格平和,无浮躁暴戾之气,不知是箭术造就了不丹人的民族性格,还是民族性格使这样的运动蔚然成风。

人们使用的已经都是现代进口弓箭,这样的箭射程远,比较精准。一般的复合弓箭价值两三千元,好的则一两万元,所以弓箭在某些家庭甚至可以说是最值钱的财产了。我在颇布季卡的村庄里看到了竹子做的传统手工弓箭,看上去没有那么精良先进,但非常原汁原味。

在不丹的几日中,只要逢周末或节日,都能看到路边身着盛装的人在射箭。在田里劳作、去寺庙朝拜、休息时候射箭,大概构成了不丹人的日常生活,朴素而简单。从外面来不丹的人经常会问当地人:“你们是很幸福么?”他们往往笑而不语。



(吸烟的人)


赶路的人

在不丹旅行期间,内心无比平和,幸福不可言,当你放下对幸福的执念时,也许它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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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亦红

资深户外旅行者、媒体人,摄影师、旅行作者,马上走旅行文化工作室创始人。马背旅行、摩托车旅行爱好者、践行者、推广者。微信公众号:马上走(mashangz);微博:@何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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