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严重啊!那一次
《D级旅途》系列,其中的D=Depth,这段旅途的不同之处在于——通篇只有一枚“旅途纪念手信”,旨在聚焦旅途“战利品”,探究“老物件”背后的故事。
酩酊。竟然是现在的通用日语,虽然说古代是中国的字,不过,应该不太有人会用了。
英文也算旧字,Intoxication。只是现在,不讲Get drunk,谁知道你醉了。
最新版的《英和和英大辞典》,把最高级别的“酩酊”,对译成“严重醉了/ Badly drunk”,然后例句是:“He was too drunk to remember anything.”
这倒真的是。
还有什么?比醉到脑海一无所有、一片空白还要恐怖呢?
而这个的最高级别,就是旅行中的Badly drunk。
很多我喜欢的同行,也就是职业小说作者,都喜欢喝酒。
有很严重的,像费兹杰罗(Scott Fitzgerald),几乎每本长篇的每个角色,都在酒精的风景里。
这位最让我沉醉的并不是人见人爱的《The Great Gatsby》,盖兹比固然了不起,但从马赛边界,风景宜人的李维耶拉海岸那栋神气的玫瑰色大旅馆开始的《夜未央/Tender is the Night》却更让我倾倒。
“一时户外景色都罩在雾中,仿佛隔着窗帘看一片春色。旅馆附近生意盎然。狄克从地窖窗外走过,看见喜盘子的厨房下手坐在铺位玩纸牌,喝着一公升的西班牙酒。他逼近湖畔大道,星星开始穿出阿尔卑斯山高峰上的白云。”
这是这本小说,最不严重的醉态,不但包围着一种醺然的视野,也弥漫着不清晰的漂亮。
当然也有很严重的。
“狄克把那瓶酒喝完,又跟那英国女孩跳舞,以大胆的革命精神征服自己不肯听话的身体,非常坚决地在舞池开步走。最美妙的事情发生了。他又在跟那女孩跳舞,后来音乐停了,她不知去向。
『你看见她没有?』
『看见谁?』
『跟我跳舞的那个女孩。忽然不见了。一定还在这里。』
『不行!不行!那是女宾洗手间。』 ”
这个就是爱喝的最高酩酊境界。另一种视野,在只有自己知道的状态下衍生,梦境般的发生,然后遗忘,在瞬间,或是醒来的隔天阳光照在自己脸庞的时候。
无论是1920年代,或是快一百年的现在。
对于这位前辈的漂亮写法,除了佩服之外,当然,我也有我的作业系统。用音乐的解释来说,就是各有各自的『格律』,有巴哈那种谨慎得不得了的,也有阿玛迪斯这种不太好正经演奏的。
总之,接下来的,是我感同身受,却不怎么容易整理的迷濛外出纪事。
算是不错的春雨过后,高速火车的早晨,虽然有点云,但,天空是透明的,果然,下了嘉义高铁站,北回归线的阳光气味就强烈袭来,与岛北的城市那种软弱完全是两回事。
这里的,沉着甚至直接,身上的亚麻衬衫甚至因此散发着新衣服的崭新鲜味。
离上次到这个城市的时间距离,应该是没办法计算了。
小学或是大一点的中学远足,为了睡眼惺忪的阿里山日出,旅途的什么细节都忘光了。
只记得爬不太上的高龄蒸气火车的气喘声和半颗卤蛋一堆酱菜的便当,还有凌晨被老师斥责的怒吼后,看到被挡在云海后面的朝阳。
因为自己敬佩的当代石雕家在这里的画廊展出难得一见的小型作品;另外,也想拜访另一位民间的雕刻作者,因此,一接到邀约,很快的就做出决定。
酒会在午后,下车时其实已经迟到。
车站距离城中心其实非常远,空荡荡的候车广场,一部出租车也没有,最后在往较远的街口来了一部福斯九人巴士。
“我刚刚载了阿里山的客人下来,看你很急的样子,于是绕过来载你,放心,你要去的地方,离我住处不远,就按照一般计程车跳表的车资。”他一边递了名片给坐在助手席的我,一边像民间口述历史学者,快速讲了一段嘉义往返阿里山的简要观光史。总之,这段时间,又成了淡季的最淡了。
画廊,隐藏在闹区的一个灰色的清水模墙面后面,长成与这个热带气息浓重的地方完全相反的样子。
瘦瘦的几层楼,除了里面的木质家具和两层榻榻米草席外,连隐藏到不知道要怎么推开的门,也是灰的。
我很仔细地看着黎志文老师的石雕,一下子坠入了作品的小宇宙里面,仿佛缩小了爬上几公分小的阶梯,在不规则的半岩石块闲晃,怎么也不想下来。
酒会的人群,有人叫我,这下子才发现只剩下三个人,然后,还剩六七只新世界的红葡萄酒,虽然看不到外面天色,但可以从工作人员询问要不要订晚餐这件事,判断天还没暗。
酒全部喝完了,一会要接我去看民间雕猴巨匠林蕊女士的古董商到了,算得很准。
我们在嘉义后车站的文化路夜市,吃了手撕鸡肉饭、清粿汤,汤只有米粿条块,撒了韭菜,觉得舒服得很,酒意好像也褪的差不多了。再往夜市的边陲方向走,他坚持要我喝杯用这里的牛奶、酪梨混和的果汁,果汁摊精彩地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瓜果,塞满了墙面。
我们贪婪的晚餐,以一个沙茶炭火烟硝火爆的热炒羊肉继续。
这时候,他很熟练的,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开了店家的冰箱,变魔术似地开了Ballantine's 21年,在一个比生啤酒杯大一点的玻璃杯,挤了一点柠檬汁。第二盘沙茶羊肝上来时,他跟我说,林阿姨身体不好,这阵子没法工作,恐怕以后也不可能了。
“我擅自帮你挑了这只抱着铜钱的小猴子,你看,眼睛灵活得像是真的一样。如果不喜欢,可以不要!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把猴子摆在威士忌旁边,一半高的身材,非常可爱。
他把猴子包在一个装喜饼的盒子里。
我叫了来的时候那台福斯九人巴士来接我,车还没来,我们一块往夜市外面走去。
回头的时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次我坐在小巴士的后面第二排。除了觉得有点累可能会随时睡着之外,我有点不想讲话或听他讲话,毕竟来的时候,该听的都听光了,虽然我知道漫长的驾驶,不讲点话,很容易打瞌睡,不过,没有理由,就是这样子出发了。
我们顺着笔直的县道前进,头上的天窗既没有满天星光,月亮也在灰灰的云层里,只有黑漆漆的空气包围着,他很稳定的握着方向盘,收音机小声地播着德永英明翻唱邓丽君以及欧阳菲菲的日本歌,在我睡着之前。
我下了车,小车站挂着樟脑寮车站五个字在木造候车室外,我把手机打开,其实,才十点多,没多久,来接我的人到了,很惊讶是个长得比我高的少女。
跟着她的手电筒光源,沿着吊桥旁的碎石子路,边走边聊,她说往上五站是奋起湖,往回走四个站回到嘉义。
吊桥的尽头时,月光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像洒金粉似的降临。
进到她家私设的民宿时,我问他们是邹族吗?
她困惑的回答:“不是全阿里山都是邹族。”
然后,我买了自酿的小米酒,请她炒了山苏和咸猪肉。
在木造的房间里,出奇安静的消音状态下,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这样沉沉的熟睡了。
骤雨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不过因为睡的够饱,精神变得明朗。另外,胃也叽哩咕噜的惨叫。
我淋浴时,想着,山里有什么好的早点呢?
换好衣服,走出房门,还是吃了培根煎火腿半熟太阳蛋。
因为,离奇的是,这里是嘉义火车站前的光彩街,我在这70年代老洋房改装的小旅店吃着不知怎么一回事的附赠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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