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迪拜面纱背后的性感

（一）

没有来过中东之前，对中东那些包着头的男男女女总有些敬而远之的心态。太多是非发生在中东，就连他们的富裕都显得略带恐惧色彩。

听到老板要我来迪拜出差的时候，我张口就蹦出一句话：“那里危险么？”

老板愣住了，他告诉我，迪拜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他说他在这里住了5年都没有听说过任何偷窃抢劫等事件发生。据他所说，那些开着法拉利的人经常车门都不锁顺道下车买个早饭，离开百米都不担心，买完早饭回来继续开车。

我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去网上调查了一下客观数据，发现迪拜果然是一个犯罪率极低的城市（注：酋长国相当于高度自治的城市），不要说相对那些工业化发展国家，就连相对欧洲发达国家，迪拜的安全指数都是遥遥领先的，犯罪率几乎是零。曾经有一项迪拜的普查，调查在这里定居的外籍人士最担心的五件事，其中有一项令他们担忧的居然是他们在世界各地亲人的安全问题。在一个外来人口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的小小酋长国，这样的安全度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话说一两年前在迪拜倒是有一件比较重大的偷窃事件，据新闻报道说某金融人士去银行取现金AED 60,000（相当于11,000英镑），他取出钱后光明正大地在大厅数钱，然后把钱随便塞进一个大信封就开车走了。顺路他把信封留在车上，自己下车去买早饭，结果等他回来只见车窗破裂，信封不翼而飞。

“这叫引人犯罪。”好友Carrie好不怜悯地说，“就像欧洲的鸽子见了人都不会飞不会逃一样，可能日子太好过，忘了什么叫危机感。”

“汽油比水还便宜的国家能有什么危机感。”我特地约了Carrie出来喝下午茶，趁去迪拜之前请教一下在中东工作过的她有什么经验。“怎么样，去迪拜需不需要带些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

“不用，和英国没什么区别，都是expats（外籍人士）。”她笑笑说。

“有什么advice给我么？”

“当然，在酒吧有奇帅男子找你搭讪，千万不要理他，更不要一时冲动随便和别人在公共场所接吻，小心被判刑。”Carrie说完大笑。

“小姐，我是去工作，你以为我去刁石油大亨么？”

说到迪拜的签证才叫一奇，有些国家自然是免签，但对于需要签证的国家，只需网上提交各种扫瞄件，三天后即会收到一个PDF的电子版签证。老板是巴基斯坦某高官后代，对这样的签证制度赞叹不己。他说就这么一个看似松散的制度，居然能把这一个中东小小的酋长国治理成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太不可思议了。茶余饭后，老板说，迪拜是一个几乎被品牌垄断的地方，从饮食，衣着到日用品几乎都是欧美大牌，所以说迪拜可以算是百分之七十的美国加百分之三十的英国。我边咬着Subway的三明治，边抬头欣赏来来去去一身奢侈品的人们，放眼望去尽是Louis Vuitton，Chanel，Hermès，Louboutin……这样的奢侈品普及率简直堪称生活版时装大片。“They are obviously getting paid too much！”

到客户公司的第一天，来接我的一男子身着白色大马褂，脚登一双拖鞋，留着满脸大胡子。他拖拖拉拉走到我面前和我握手打招呼时我几乎目瞪口呆。天哪，这就是我的客户么？好在后来发现这样传统服饰的在迪拜也算是个别现象，形形色色的外籍人士才是迪拜的主流势力。第一个星期我们前前后后开了十几个会议，见了客户各个部门的主管，他们有来自印度，巴基斯坦，英国，美国，俄罗斯等各个国家，我不光是听便了各式各样的英语，一个星期下来，几乎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次在迪拜工作由于每天要开3-4个会议，最大的乐趣要数在会议无聊时观察一下这里形形色色的男人。有一次监管会议上我们指出内控方面的几项不足之处，一位印度内控老大目露凶光，先是对着他手下大声数落一番，接而转头质问我们为什么全球内控缺陷也要列在他的地区性监管表里，说罢还立刻打电话叫法律部的人来确认。我见形势不妙，立刻安抚他说这只是个draft，我们这不是在和您商量么。会议结束的时候，经理开玩笑地和我说：“我们快撤吧，before someone kills us。”

另一次，进来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俄罗斯男人，令人突然眼前一亮，心旷神怡。这个会议内容轻松，所以只需要稍微了解一下情况外加瞎扯即可。没想到这俄罗斯男人瞎扯功夫更了得，半个小时的会议他花了十五分钟扯迪拜的酒吧，还时不时露出迷人的笑容，深邃的眼神。他说话特别跳跃，忽然会蹦出一句玩笑，然后说：“Just checking if you are really listening。”我经理在一旁大笑，估计他已经觉得这个会议没什么重大意义，所以也不说话也不提问，由我在一边自生自灭。“你今天的主题是绿色加绿色吗？”俄罗斯男人指了指我绿色的裙子和Kate Spade的钱包。“Yeah, it’s my weekend colour。”他走后，经理朝我使了个眼色说，你再不close meeting他就要约你出去喝酒啦。

最有型的要数中东Compliance的老大，一个巴基斯坦男人。他带着黑框眼镜，标准的身材，每天身穿各种名牌西装。他做事情特别积极细致，通常开完会就会把所有材料发给我们，每个文件都有非常详细的说明，似乎是布局精细不想被抓到任何小辫子的人。我总是见到他在楼下抽烟，侧面看他抽烟很有一种东南亚黑帮老大的感觉，像是在沉思一笔大买卖，那气场多看他两眼都有种随时被杀人灭口的感觉。一次周末快下班时我和经理又在楼下见到他。那天他身穿一身Ermenegildo Zegna的西装，脱下了领带，解开了两粒衬衣领口的纽扣。他见到我们时，嘴角微微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左手举着烟，伸出右手和我们握手致意。离开时，我和经理说，他不去拍电影实在太可惜了！

我住的酒店The Address Downtown在迪拜最中心的地段。周末一个人的夜里，我去泳池边上的Zeta Bar小坐一会，点一杯西瓜冰玛格丽特，几个法式煎大虾。望着世界第一高楼BurjKhalifa树立在我面前，我静静地一个人欣赏着这座在过去十年里从沙漠发展出来的奢靡之城。那天夜里，总觉得迪拜让我回忆起很多其他城市，拉斯维加斯，上海，纽约……一个星期里我仿佛渐渐看见了面纱背后的迪拜。当巨大地音乐喷泉伴着交响乐在我眼前华丽登场地时候，我似乎突然间明白了许多人迷恋迪拜的原因。这是一座适合一个人的城，一座奢华沉迷却没有浮躁喧嚣的城，一座隐藏在面纱背后性感的城。

突然间，我的电话响了。

（二）

“Hey V，surprise！我明天一早到迪拜，怎么样？去陪陪你。”电话那头传来Carrie兴奋的声音，一听就能想象到她那笑眯眯的眼神。之前的确有提过让这家伙过来玩，没想到她下手那么快，上机前才给我来了个电话知会我一声。

“你是来陪我还是自己过来逍遥呀？”想来一个人在迪拜的日子即将告一段落，我心中竟有些失落，仿佛这属于我一个人的城即将变得喧闹。

老板听说我朋友过来，故作神经兮兮地提醒我，你们两个女生千万别在公共场所勾肩搭背，万一被怀疑是同性恋是会被判刑的。于是第一天在酒店门口见到Carrie的时候我们把英式的拥抱贴面礼也省略了（注：英国人打招呼时互亲双脸颊的礼仪），只是尴尬的互望了一下。

Carrie过来后，我在迪拜的夜生活瞬间变得丰富多彩了。第一天她就订了去Burj Khalifa一百二十三楼的Atmosphere Bar喝上一杯。傍晚时分两个女人身穿小晚装，脚登5寸跟，准备去见识迪拜摩登华丽的一面。在Burj Khalifa的底楼，我们被服务员陪同到电梯口，不知坐了几层楼又换乘另一部电梯，电梯中的氛围有种好莱坞大片中通向银行金库的感觉。那时前面有一群身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和我们混成了一群。我边走边开玩笑地和Carrie说，“据说这一百多楼上还有公寓住宅，住在上面的人每天买个早饭都要多辛苦呀？”边上两个花花公子装扮的男人突然笑起来，其中一个穿着Armani的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放着紫色的丝质手帕，搭话说“是啊，万一忘了买牛奶就惨了！”

我们边聊边走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到了156楼，一出电梯已然身处一个华丽的私人派对。一个戴着领结的服务员微笑地看着我们说：“Mam,how are you today?”说罢端给我们两杯香槟。我和Carrie呆呆地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走到一边，她说：“I saywe go with it。”我说：“Sure。”于是我们端着香槟高雅端庄地走到窗前，从156楼眺望这迪拜的夜景。我举了举酒杯和Carrie说：“Cheers。”要知道，能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不容易，能找到一个和我一样如此随性私闯了私人派对还能神态自若不动声色的朋友更不容易。Carrie说：“我觉得我们俩可以去当演员。”

喝了两杯香槟后，我们若无其事地坐电梯回到123楼的Atmosphere Bar，整整迟到了一个多小时。Carrie见了前台的帅哥立刻装出一幅可怜少女的模样用极其夸张的神态说：“I’m so sorry we are late! We were so lost earlier!”我在一边偷笑这家伙脸皮果然厚，喝了那么多香槟当然lost。

“怎么样，迪拜的帅哥还是挺多的吧？”Carrie色眯眯的笑道。帅哥的确是多，但我的心境早就注定是个迪拜的旁观者，欣赏一下便罢。我好奇地问Carrie她之前在迪拜工作了两年有没有什么浪漫史。

那时只见隔壁桌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一直打量着我们，果然不一会便转过身来和Carrie搭讪说：“Are you from China? I always want to find a Chinese wife。”我差点没把Martini喷出来。Carrie冷冷地说了一句：“Good for you。”就再也没看过那个中年男人一眼。莫非迪拜夜生活的绚烂只在表面，毫无内涵？男人搭讪连一句幽默点的开场白都没有？

“浪漫史当然有，不长久便是。你知道吗？迪拜的离婚率高达25%，也就是说平均一天有三对夫妻离婚。”Carrie若有所思地说道。

“什么？中东不是保守的地方吗？我以为女人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生活在这里的人结婚都太早，离婚率最高的人群居然是在18到23岁之间。而且，导致离婚最大的原因就是出轨。”Carrie放低了声音，“前两年迪拜有个调查，说20%的男人和6%的女人承认有过出轨的婚外情。”

的确，迪拜是不允许婚前性生活的，如果被发现随时可能坐牢，所以结婚对年轻人来说可能是很自然的选择。但是不成熟的婚姻通常是不会持久的，18岁的小孩能把婚姻当回事吗？所以我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只可能在童话故事里发生的情节，婚姻和爱情不是一回事。最近香港也在流行婚前讲座，专教新一代年轻人看清婚姻中的种种责任。据说好多二十几岁的人去了才发现原来结婚后“竟然有人要负责交水电费”，原来“要和对方父母相处”，我很喜欢的一位香港女作家王迪诗说“这种智商学人结婚？真要命。”

“的确，思想禁锢得越深，反作用就越大。”我似乎在为这样得结局稍稍地惋惜。

我们离开的时候，看到刚才那个中年男人身边多了一个穿着迷你连身裙模特身材的高挑女人，他们正喝着香槟低头打情骂俏。想必那时他早已将什么Chinese wife忘得一干二净了。

之后的几天，我们去了沙漠，看了肚皮舞，骑了骆驼，感受了一下游客心里的中东风情，但我总觉得这些都不是迪拜。迪拜是一个奢华与传统，理性与发展冲击的城市，高达90%的国际人口也将这样的复杂推到一个新的高度。相比沙漠，反而是城市中见到的那群形形色色的人更能书写这里的文化。

在迪拜的最后一晚，我又和Carrie来到了泳池边的Zeta Bar小坐，这是我在迪拜最喜欢的一个Bar。因为在室外，吹着晚风，听着从远处飘来的依稀的音乐，两个喝酒谈心的女人在月色下总是显得特别有故事。从事业到男人，从未来到理想，这样的环境似乎最适合把心里的话没头没脑地都吐出来。我还是老样子要了我的玛格丽塔，Carrie点了她的Whiskey on the rocks。

没过一会，服务员过来轻声问道：“Mam，隔壁桌的先生想请问你们是否要再喝一杯？”我和Carrie对视了一眼，她说：“Sure. We’ll have the same.”那天风稍稍有些凉，音乐喷泉居然放起了张学友的吻别。我望着星空，想起四年前我离开上海去英国之前，和大学同窗在滨江大道的宝莱娜喝酒。一样的月色一样的情形，同样是隔壁桌的男人叫服务员端来了酒，那时还稚嫩的我们一个劲地笑。如今经历了世事万千，不能说是事故，却是老成了许多，心境也不同了。望着月色，我感叹月与灯依旧，人与心不同。

最后买单时，我和服务员说：“Can you thank the table for us please.”至于那送酒的人，没有见到可能比见到更好，起码我们可以把他想象得圆满。

在迪拜一呆便是几个星期，回到伦敦的时候仿佛有种重回现实的感觉。城市喧嚣，很久都没有静静地一个人，或和最好的朋友聊人生聊理想了。迪拜的这段日子，仿佛是给了一种清静。很久我一直想不出怎样来形容迪拜给我的感觉，最后还是一位作家朋友总结的最好－Must be serious, amusing and surreal all at the same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