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而不沉没”

晚上临睡前，突然看到一条消息，尼斯发生恐怖袭击，著名的海滨大道上正在庆祝法国国庆的欢乐的人群，被一辆狂暴的卡车碾压，悠闲美丽的南法名城，顿时被恐怖血色和死亡笼罩。这一天，是2016年7月14日，法国总统奥朗德在事后说：法国在象征自由的国庆日这天遭受袭击。

微信17岁的儿子，几天前，他独立离开巴黎去尼斯的朋友家玩。儿子淡定地说，他很安全，在朋友家玩游戏，没有出门。我立即叮嘱他，千万不要扎堆凑热闹，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第二天，当我在法国的早晨醒来，微信中全是国内朋友们的留言，担心我们在法国的安全，想知道在尼斯的少年是否平安。感动至极，同时也意识到法国的恐怖袭击，已经让人对这个国家日常生活的安全感，开始严重担忧了。

反恐是西方社会的一个长期主题，在过去，恐袭更多的是边缘战，911开始将恐袭实施在了西方中心城市。真正带给法国人震惊的本土内的恐袭，是在2015年开始的。1月，位于巴黎总部的《查理周刊》遭到袭击，12人死亡。法国人悲愤无比，以“我们都是查理”的游行和纪念，抗议恐怖分子的卑劣和残忍。然而，他们没想到的，这只不过是个序幕。11月13日，巴黎成为堪比美国“911”的黑色星期五。午夜巴黎，当总统奥朗德正在法兰西球场观看德法足球赛，袭击惨案在巴塔克兰音乐厅开始并在多处蔓延。冷血，不留活口，赤裸裸的对平民的屠杀，午夜巴黎，上演了一场人道主义的惨案。

Christian, 法国流行乐队“PHOENIX”的吉他手，也是我的亲戚，那天晚上他正在音乐厅里，经历了惊慌，害怕，有人倒在身边，他用了几个小时逃出混乱在凌晨才回到家中。我问他，你怕吗？他耸耸肩，说，怕又能怎样，该干嘛干嘛呗。

恐袭政治原因和解决办法，那是政治家们的工作。有一半的家在法国，我更关心的是日常，在法国怎样继续生活。

连续不断的恐袭，阴影已经产生。我再也不会去人多的地方，这是最重要的。法国的浪漫和美丽生活，是恐怖分子要摧毁和撕裂的，几次袭击，都发生在庆典，演出上，都发生在人们欢愉的时刻。除此之外，我看到的法国和法国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人们仍然享受美酒，美食，美景，Christian仍然兴致勃勃地和我聊他们在准备的新演出会，时装仍然一季季推出新款，也许游客少了些，但巴黎仍然是巴黎。

法国国训“自由平等博爱”是融于法国和法国人的血液中的。以当今中国的教养和语境，我听到不少人称法国为“圣母婊”，无法理解法国人对穆斯林的态度。我接触到的法国人，在讨论恐袭问题时，听得到他们批评政府，批评总统，批评反恐力度不够，他们也讨论穆斯林移民带来的需要解决的社会问题，可没有一个人对穆斯林的种族和宗教有过伤害或报复性的语言，对恐怖分子的痛恨并不会嫁祸到身边的普通穆斯林平民上，这一点实在是让我佩服和敬重。

有一天晚上，我问儿子，毕竟法国是你的国家，现在这么多恐袭，你怎么想？孩子说，恐袭当然不是好事，但生活总要继续吧，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生活了吧？

听完儿子的回答，我突然觉得这个中法混血的孩子很法国人。去剧院，去餐厅，去露天咖啡馆喝咖啡，这是法国人的日常生活方式，也是他们要捍卫的价值观。巴黎有句城市格言， 被刻在巴黎的纹章上，也刻在共和国卫兵的帽徽上，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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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而不沉没

聪明人不会因为别人的坏而惩罚自己，在法国人看来，如果放弃了自己热爱的生活方式，被恐怖分子吓到，那就是愚蠢。 而我，一个时不时旅居在法国的中国人，谈到恐袭时常常想到的是，哪里没有危险呢？恐袭的危险几率还是偶然，而食品和污染对生命的威胁天天都在面对，我们不也照样活得兴致勃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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