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球历险记
四月底埃及地区那尖锐的小阳光刺得我又黑又蔫。先后辗转了开罗、沙姆沙伊赫,赫尔格达后到达卢克索。从没有一个城市让我这样犯起花痴,长途车开进傍晚时,远处的夕阳、庄稼、房子及河水都在晚霞和迷雾里抽象成与世无争的模样。
晚9点到酒店,打算预订转天早上的热气球,女人就算到了八十岁也还是会保留那种少女心和童话梦吧,热气球就是那么一件浪漫的事儿。卢克索街头热闹得很,到处是拉客的司机。因为闷热和不熟悉路况,我们定了一只豪华且便宜的马车,马车大叔英语地道,沟通无障碍且极度热情,让人无法拒绝。放心的上车后,大叔夸张地挥起手臂作搂抱状说:“上了我的车,就是我的朋友啦。”
因为淡季也因为事故的关系,据说卢克索当地只有两家旅行社能代理运营这个项目。询问两家无果后,大叔面露神秘告诉我们,他有个朋友也是开旅行社的,凭他们的老朋友关系,又凭我们是他的新朋友的关系,一定能帮忙搞定且给到满意的价格。
那是一条很偏僻的街道。路灯极暗半死不活。楼外没有任何旅行社标志,没有电梯,楼道很窄。
开始的时候我并不以为然,但越往上走越觉得寒毛直立,也许我有幽闭症的关系。四楼转角的一间屋子,玻璃门进去后是个小工作室,办公桌、沙发、地图,简易旅行社的模样露了出来。我们被安排坐下,先是听马车大叔和老板寒暄,又基本介绍了我们的情况,需求。
“预订明早热气球的已经有9个人。”老板说,“看在朋友关系的份儿上,收你们300埃镑一个人,不能再低了。”
“安全有保障吗?”我迫不及待的问。
“当然,非常安全”他答到。
“前段时间爆炸的事……?”
“那只是个意外”,说罢,他扭过头自顾自地打起电话。马车大叔貌似给老板的助手使了个眼色,助手赶忙笑嘻嘻泡起了茶。我开始玩手机游戏。
“你能把手机放起来么?!”朋友低声说道。
“嗷!”在外不要露财。虽说这手机也不是什么财富象征,但和当地人常用的蓝屏比起来这5.3英寸还是狂拽酷炫屌炸天了好吗!
“要不要在茶里加点这个?”老板的助手突然出现把一大撮薄荷叶塞到我们眼前。
“啊?不用了不用了!”朋友闻了闻拿手挡开,整个房间都透着不自在。
老板已经打了10几分钟的电话了。
“没事儿不要客气嘛。”这时马车大叔转过来发话了。他这一句不要紧,只是我刚好注意到他的脸,吓得魂也快掉了!他只有一只眼睛!他竟然只有一只眼睛,还笑嘻嘻地露出贼光……
我心里正怕着,朋友突然转过头小声说,“我好难受,头晕。可能刚才的薄荷叶里有迷药,如果我晕了,你赶紧跑.....不要管我。”这哥们儿是在考验我的心理素质么?我脑袋嗡的一下,惨死他乡,被迫害,被埋尸,被强奸......总之能想到的最坏的一秒之内我都想了。
我也开始觉得胸口发闷,腿软。而老板还在打电话。我心想我得淡定啊,若真的是个陷阱也得淡定淡定啊。我安慰一下朋友说:“不会吧,你看老板一直在打电话联系热气球的事啊。”
“他说什么我们又听不懂,他应该是在拖延时间。”朋友明显有点儿害怕了。“我很晕感觉快喘不上气了,你别管我,出了门就喊救命......blablabla…......”具体他又说了什么我真是听不进去了。我感觉我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且发现他们三个人冷不丁用当地语交流几句,这一定是什么阴谋。
“还要等多长时间呀?”我们在四楼,刚进来的时候街头那么暗,都没有人,他们不会是惯犯吧?没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弄死了很多外国人……我心里越来越慌。
“再等一会,你看,还在打电话。”马车大叔拿他那一只眼细细地瞄着我。
“我等不及了,太热了这屋子。”我赶忙站起来,心里想着先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再有我们得保持清醒,走到窗边,我以热为借口打开了全部窗户。然后就守在那儿不动。楼下一个人也没有,静得让人崩溃。静得我瞬间明白了这事儿应该是这样的:马车大叔先摸准了我们的脉,需要坐热气球需要找旅行社,进而以认识旅行社和马车价格极便宜为诱饵勾引我们上车,先去正规旅行社走一趟让我们信任他,再以熟人及更低的价格诱惑我们跟他去下一家。又窄又闷的四楼,老板故意打电话拖延时间,助手泡茶下毒,等我俩都晕菜之后奸淫掳掠谁干啥那他们自己应该早分配好了……想到这我不热了,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快点吧,我们还有事。很着急。”我不停的催不停的在屋子里打转还时不时地探出窗口。心想,一会儿这帮人放马过来的时候我该怎么办,拼是拼不过了,跳楼吧……这时候自责已经盖过无助的感觉了。“你活该,你没常识,你自找,你傻,你对不起父母……”我已经骂了自己千八百遍。
我又拼命的发意念给这个老板,这个助手,这个马车大叔,其实这俩中国人是穷鬼,没钱,不值得大费周折干一票。同时也向平时烧香拜过的佛和菩萨请求保佑。恩,我的精神世界你们都不能懂,就像这半个小时有多紧张多难熬你们也不可能体会得到一样。
当然最后的挣扎还可以是假装打电话给其他朋友,假装你们不是两个人,并尽可能对着电话详细的描述现在所在的地方,大声的说:“你要来找我们?我们大概在某某某地,没事,我们马上回去了”。主要是让他们明白,这两个人他们不是只有两个人!
良久,老板终于放下电话。眼神蔑视过我们两个后缓缓的说,来交钱吧。
我们扔下600磅拿起收据便仓皇而逃,像捡了命一样。虽说在旅行中已经习惯去冒险,但这种非自然意外,第一次遇到。我觉得我还没死,都是侥幸。
这并不夸张,当晚我们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两个人昏昏沉沉战战兢兢回到酒店早早休息。后来这件事再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像是讲故事,事情结束后我也不能通过什么途径、回忆去确定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若真的死掉了,我们一定会成为旅行界的反面教材,那些批判我们的文章上恐怕会写:看,这些缺乏安全意识的人,他们死后一定肠子都悔青了。
转天凌晨4点乘船到尼罗河南岸。看见三只热气球摊在空地上。救护车,消防车都在旁边随时待命,才觉得这事儿靠了点谱。
飘飞热气球需要几个人同时努力:铺展球囊,与吊篮连接在一起,用鼓风机吹起球囊同时点火加热球囊内的空气,直至气球立起来,人再跳进吊篮准备起飞。虽描述起来简单,但过程实际繁琐不易操作,两次点火后,我们升起来。缓缓离开地表。
几米、几十米至几百上千米,飞行员操纵着燃烧器开关,调整着气球囊内的气温,以控制上升、平飞或下降。火点燃时,火焰喷出两三米高,声响有如火车鸣笛般嘹亮。
这过程着实让人享受,不像蹦极那样快准狠,没有强烈的超重或失重感。不敢相信我们就这么随风而行,不确定的航线和落点,就像不确定的人生。这种不确定也便是热气球的刺激和魅力所在。
与来到卢克索当天傍晚一样,好像是天涯的那头又迷雾重现。我实在不能确切地形容那种美,当太阳一点点冒出来,我们就漂浮在鹅黄色的雾霭里,我感觉心有点痛又有点满,很怕这一切转瞬即逝。又突然觉得自己存在或不存在都一样,因为我现在在这里,就像是访问一场真实又虚假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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