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图】（165）——【九月，海子的忧伤】（喀纳斯）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马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海子在一九八六年远赴内蒙古、青海和西藏游历，想必在这些地方见识过广袤无垠的浩瀚草原，有感而发，才写下上面那首忧伤到骨子里的《九月》。

作为海子的仰慕者，我实在不敢也不愿揣测这位文青祖师爷当年究竟是怎样的心境，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仅仅两年多之后，他就在山海关附近的铁轨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许许多多晦涩难解的文字，供无数后来人凭吊唏嘘。其实，天才的心思，已透过他的文字表现出来，至于旁人是不是看得懂，不是他要关心的事情，而且，天才也根本不需要所有人都能明白。

远在中国西北边陲的喀纳斯，也拥有漫山遍野的草原。时至九月，这里的草场和丛林渐渐褪去碧绿的衣衫，换上更加斑斓的五彩霓裳。不过就在短短十几天的绚烂之后，霓裳就要被凛冽的寒风和漫天的雪花无情剥去，尘归尘，土归土。极致的美丽转瞬即逝，像极了海子短暂而璀璨的一生，不疯魔不成活。

许多年前的《中国国家地理》评选中国最美的秋色，大名鼎鼎的九寨沟屈居次席，而排在第一位的正是阿尔泰山下的喀纳斯湖，这里不仅有湖怪的传说，更有令人迷醉其中流连忘返的秋季。

从几年前就开始筹划喀纳斯之行，怎奈天不遂人愿，不是行程对不上，就是好容易安排了行程，却被告知那里提前大雪封山。今年亦是如此，即使吃下两颗九转大还丹，顺便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排出九月下旬那几天。在要看就看最好的完美主义和不能再等一年的执着信念中痛苦挣扎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决定在九月中旬前往喀纳斯朝拜秋季。

虽然此时的喀纳斯还未换装完毕，但在这个神圣的九月，我和海子一样，只身打马过草原，只为了却心中的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某位已去天堂荡秋千的哥们在对我说，嘿Guy，不要再等了，难道要到天荒地老，这就去吧，带着我的眼睛，因为那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要到喀纳斯，当然一定要到新疆，换算成交通工具的时间，无非是几个小时的飞机，或几十个小时的火车，或学习玄奘带个猪带个猴带匹马带个傻儿走个十年八载也可以。原先一直恐惧去新疆，是因为几十个小时的长途火车太难熬，最近豁出去了随便飞，万水千山立刻就变得不是问题了。

到了乌鲁木齐，再转去喀纳斯。跟旅行团根本不考虑；坐飞机一个小时，不过一天也就南航早晚两个航班，波音737执飞，而且机票巨贵还不打折；坐班车似乎只能到布尔津； 自驾 如果不是拼命三郎的话，路上妥妥两天是必须的；坐火车也是一个新选项，不过只能到北屯市，下来还得自己找车。这里要义务帮蚂蜂窝打打广告，我在蜂窝里选了个四天三晚的半自由行产品，北屯市火车站接，最后送回北屯市火车站，期间基本就是一个导游管你的包车住宿吃饭门票，到了景点和住宿的地方就自觉消失，基本不会有受人牵制的感受。

乌鲁木齐到北屯市的火车基本都是夕发朝至，不影响白天的行程，还能节省一晚住宿费，当然对于那些时间充裕又土豪的朋友来说，可以自动忽略这条意见。

一位叫作哈如尼的哈萨克族导游在车站接上我们，然后驱车赶到布尔津县，接上两位来自武汉的老夫妻。2+2=4，这便是我们这个自由行团队仅有的四位团友，虽然对于同行团友不是文艺女青年而感到有一丝失望，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在接下来的四天时间里，我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欣赏喀纳斯美丽的秋景了。

布尔津县隶属于阿勒泰地区，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和外蒙古接壤，其得名于境内的布尔津河。当然，布尔津县境内还有另一条更加有名的国际河流—额尔齐斯河，这是中国仅有一条最终流入北冰洋的河流。

走入布尔津县城，可以感觉到此处浓郁的俄罗斯风情，色彩鲜明的建筑，干净整洁的街道，鲜花盛开，青草茂盛。很难想象，就在十几公里之外，竟是那般寸草不生的万顷戈壁。

县城里还有好几条美食街，当然都是以本地烧烤为主，馕坑肉、烤狗鱼、羊肉串，再配上来自俄罗斯的格瓦斯，让人大快朵颐。

离开布尔津县，驱车行驶没多久便是所有旅行团必到的景点，五彩滩。哈如尼向我们介绍，此处是雅丹地貌，据观察与张掖的七彩丹霞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规模和色彩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那么问题来了，雅丹地貌一般都出现在极端干旱的地区，并由于风蚀形成，可五彩滩既不干旱又不在风口上，不管怎么想都跟雅丹拉不上关系，反倒是张掖的七彩丹霞比较符合雅丹的定义，只不过那里又被专家定性为“丹霞”，真是傻傻分不清楚。

当然，在前往景区的路上还会途径一个中哈大峡谷的观景平台，司机大哥自动停下让我们拍照留念，望着对面的哈萨克斯坦，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一直挂念的阿拉木图看一看。

直到最后一天离开喀纳斯，望着反方向绵延十几公里的堵车队伍，才深切体会哈如尼带我们从西边的白哈巴村进入景区的明智。我们来喀纳斯的这几天正巧赶上这边的古尔邦节，穆斯林们当然要留在家里过节，汉人们也跟着放假却无节可过，一窝蜂都涌到喀纳斯来玩耍，结果全部堵在了路上。

白哈巴号称西北第一村，国境线近在咫尺，而部队驻防的“西北第一哨”就在村外的高岗上，这里的战士日常巡逻都是佩刀骑马驰骋在广阔的草原上，让人看着都不由心生羡慕。

在村内转悠了许久，眼看日头偏西，便登上村东头的高坡，遥望太阳带着金色的光晕渐渐沉入远处的山峦之下。归于黑暗之后，慢慢走回村口的客栈，四周流水汩汩，虫儿低鸣，我突然领悟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大自然的恩赐，我等凡夫俗子懂得细细体会便是最大的福分。

夜深沉，我走出房间，风在耳旁吹过，仰望深邃的宇宙和漫天璀璨的星辰，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竟然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