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首】闽行｜在时间之间再遇见

我想这一次旅行的初衷大概是源于今年我在窝里印象最为深刻的一篇游记---《旅行是这些年来，我和父亲最好的相处方式》。

好像印象里和父母一起旅行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细细算来已是不止十年，最后一次和他们的旅行大概是去苏州，当时拍的一些相片还一直摆在父母家的客厅里。其实也不是刻意的去回避和长辈一起旅行，只是在我原本的概念里我们的旅行方式和作息截然不同，旅途中的彼此迁就对于旅行体验本身好像并没有太多益处。不得不承认是这篇蜂首游记改变了我的想法，视频里的自白让我内心极受触动，或许自己的爱好、旅行习惯并不能完整地定义旅行的意义，互相迁就也并不意味着糟糕的旅行体验，其实生活也无非是在不断的互相迁就中建立起情感和羁绊。

在旅行规划的时候，罗列了许多地点的愿望清单，最终权衡再三选择去福建或许是因为妞妞嚷了很久想去海边；或许是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有关于自己和家人的第一次：小时候第一次和父母出省的旅行；大学时期第一次和太太出门旅行；妞妞第一次飞机旅行。

又或许是想在这里找回一些往日里的痕迹……

如今旅行归来，坐在电脑面前，有关于这一次的旅行，有关于这一篇游记，有很多思绪夹杂着无以言述的情感萦绕在心头，一时间不知从何处说起，那就让我慢慢写吧。或许这种展现方式并没有短视频那般短平快，但于我来说最好的表达方式依旧是那些看上去有些许温度的文字和图片。

如果你有耐心看完，我想接下来这些文字和图片可以温暖到你。

记忆，不就是悬挂时间的一条绳索？
---珍妮特·温特森《时间之间》

拖着行李箱走出厦门火车站，微风拂面，有些温热，莫名的甜甜的味道。我知道这是海滨城市特有的味道，好像每一次到海滨城市都会有这样的气息，其实很难形容它的具体味道，只是这样甜甜的滋味让人很舒服，可能是因为我过分喜爱大海的缘故吧。

有关于厦门，其实去过非常多次，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有太多美好的记忆停留在了这里，对于厦门，内心是止不住的亲切。到过很多城市，除了家乡杭州，能给与我这样亲切感的城市或许也只有厦门了吧。虽然这一次的旅行重心并不在厦门，将其作为一个中转站，但熟悉的亲切感从走出火车站便扑面而来。

租了一辆商务车，对于家庭旅行来说正合适。父亲开车，我坐在副驾，靠着窗，随着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有关于厦门的记忆一点点飘散开来：鼓浪屿、中山路、厦门大学、白城沙滩、黄厝沙滩、曾厝垵、八市、集美学村……在厦门的每一处地方好像都能够找寻到对应的记忆，仿佛时间交叠在一起，记忆亦或是现实。这样的情景不禁让我想起《时间之间》里的一句：“我坠入时间的褶皱，此时与彼时交叠成同一时间。”我想这或许描述的便是这样的时刻吧。

本想去百年厦大逛逛，好奇刚刚经历百年校庆后的厦大应该会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第一次和父母来厦门的时候，还是初中，当时觉得厦门大学就是我理想中大学的样子，背靠青山、面朝大海。当年许下的心愿最终并没有实现，但如今回忆起那段青涩的过往，有遗憾但不圆满的回忆更显美好。可惜由于疫情影响，厦大暂不对外开放，这样索性就随了妞妞的心愿，去厦大边的白城沙滩。

坐在沙滩上，思绪好像还没有从回忆中完全抽离出来，在回忆的时间轴之间来回飘荡，白城沙滩好像未曾变过，依旧是印象里的样子。妞妞自顾自地开始了她的挖沙作业，太太和父母都一脸宠溺地陪着她。我静静地坐在他们边上看太阳渐渐西斜，将原来蔚蓝色的海染成金黄色。记忆里第一次和太太来这里是在大学的时候，当时也是这样坐在沙滩上看着人来人往等日落。

脑中闪过一个旋律，后鲨的《时间之间》，前奏里的海浪声和这里完美的契合在一起。“忽然之间，我们站在时间之间。”说来也奇怪，带着一颗不想长大的心，我们还是不停地加速的成熟着。以往那个青涩的脸庞在脑中不停闪现。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年华。虽然，我始终不愿相信自己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想到这里只感慨时光匆匆，但白城沙滩的一切好像并未随着时光留下岁月的痕迹，好像随着时间流逝的只有自己，这样的交错感让我感到矛盾却真实。

“爸爸，我饿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吧。”妞妞的声音让我飘远的思绪回到现实。来海边的第一天自然要用海鲜犒劳一下早已饥肠辘辘的胃。选择八市是因为我很喜欢它的烟火味，尽管近年来的旅游业让它带有了商业化的意味，但狭长的小道，昏黄的灯光和广告牌，来来往往的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依然充满着人间烟火味。

父亲小时候在台州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相较于母亲更热衷于海鲜，我从小口味随父亲，而如今妞妞也随我，都偏爱海洋里的滋味。父亲很熟练地挑着海鲜，一个小片段很有意思：父亲一眼就能看出皮皮虾有没有膏，这让商贩也颇为惊讶，自然与商贩还价也轻松不少，这一点我就远不如父亲。

相较于挑选海鲜，我更热衷于去捕捉一些身边掠过的瞬间，乘着父母们挑海鲜的间隙，走入人群中，希望捕捉到一丝有关于厦门的市井气息。

挑完海鲜，在八市选了一家海鲜加工店，鲜活的海鲜就地加工是对它最大的尊重。店不大，几张方桌，却格外的热闹，上菜声、聊天声、门口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虽然没有高档餐厅的就餐环境，我却格外的喜欢这种感觉，或许街边摊才是一个城市的美食灵魂。

海鲜的烹饪方式都很简单，却格外的可口。新鲜确实是食物最美味的来源。正如陈晓卿老师所言：“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饱餐一顿海鲜，瞬间让疲惫消散不少，大家都意犹未尽，决定去不远处的中山路逛逛，路上妞妞古灵精怪地和爷爷奶奶玩起了荡秋千。中山路倒是变化不少，不知是不是由于在整修的原因，许多店家都没有开门，整条街要清冷不少，与我印象中的繁华有不小的落差，与之相对应的，边上的美食街倒是人流拥挤。

中山路上八婆婆烧仙草的味道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只是没有了当初眼前一亮的惊艳，这一份惊艳无关味觉，可能这是属于时间酿造的味道。

回到酒店洗漱完躺下已是11点，身侧的太太和妞妞已然进入了梦乡。出乎意料的清醒，毫无睡意，脑中有关于时间的论述还未完全散去，有些事情或许未必现在就会得到答案。

忽然想起流行于犹太人间的一句谚语：“给时间一点时间”。是的，或许时间最终会给出答案……

在前往酒店的路上，经过集美大桥，只匆匆一眼就觉得这里是拍摄日出的绝佳地，于是随口提了一句明天一早准备来这里拍摄日出。由于住宿的酒店离集美大桥有一定距离，所以需要很早出门，摸黑就得出发。本打算自己前往，太太和妞妞有睡懒觉的习惯，父母的作息也不会如此早。很意外父亲居然第一时间说要陪我一起，现在回头想想倒是能够明白其中用意。

凌晨吵醒我的不是闹钟而是父亲发来的微信：
“我在车上等你。”

正奇怪闹钟为啥没有响，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时间，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不想让父亲久等，强迫自己的意志起了床，顶着鸟窝头下了楼，父亲靠在车边抽烟。
“我来开吧。”父亲看我下来了，掐灭烟头，坐到驾驶位，我随即坐上副驾。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实具体聊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大多的对话是给父亲指路。我和父亲好像都是话不算太多的人。如果是和陌生人坐在同一辆车，需要我不断找话题，我想我会浑身不自在，所以我时常说自己是一个慢热的人。幸好坐在我身旁的是父亲，最亲密的人或许就是彼此一句话不说都不会觉得尴尬的吧。

清晨的车并不多，很快便到了集美大桥附近，走至海边，正值退潮，海岸线上留下一块块礁石，周遭特别安静，将海浪怕打沙石的声音衬托地格外清晰，许久没有听到如此治愈的声音。喜欢在清晨邂逅每一座城市的原因正在于此，繁华如厦门般的都市在清晨也会褪去其华丽的外衣展现出这个城市真正的魅力和韵味。

集美大桥被路灯点缀着像是一条横亘在大海间的金色巨龙，一眼望不到尽头。天边的云有些厚，比预报的云图要糟糕一些，但是依然能透出暖黄色的光。

“看来今天不一定看得到日出啊，那边云太厚了。”父亲指了指日出的方向。
“还是有机会的，现在看来主要是高云层，还有少量中云层，中云层量不大，还是有机会的……”研究风光摄影这么久，对于气象的预测是必修课。

父亲并没有插话或是打断我，只是静静的听着。“你现在对天气还挺有研究。”末了，父亲淡淡的说了一句，神情似乎与往日里的印象都不同。这大概是我印象里的第一次，去和父亲解释一件事情，平素里都是他解释给我听，印象里好像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清晨的魅力还在于能够遇见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们最真实的状态，这是在白天旅行时不易看见的。我时常觉得，只有体会过这一刻，才算是真正融入了这座城市。这就和父亲每到一座城市总是喜欢逛当地的菜场是一个道理，他总说菜场是一个城市最真实的地方。

所以我很愿意将镜头去对准他们，与其说是拍人，更贴切的应该是记录这个城市呈现的状态。很难说清它的现实意义，但相较于摆拍，我更喜欢去抓取那些真实的状态，这应该算是我认识一座城的一种方式吧。

渐渐地天色越来越亮，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日出的时刻，然而并没有见到太阳的身影。好像对于摄影的天气，我的运气一直不算太好，那些不是百分之百的天气，失望总是多过惊喜。

“看来今天悬了。”心里有些失落，这一份失落倒不是因为拍不到，这对于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只是难得和父亲一起起了个大早，却没有等来最好的结果。
“快看，太阳出来了。”父亲朝我喊，顺手举起了相机。云层恰巧在大桥上方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半个太阳，或许是因为云层的干扰，光显得很温柔，毫不刺眼。其实这也只是那短短的一瞬，还没有等太阳完全露出便又钻进云层里。此时的云已经被阳光染成了橙红色，绚丽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