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听着比较悲伤的音乐,看到那些如诗如画的照片,我似乎总能听到苍老的三峡在低声呼号,从幽绿幽绿的江水下发出呼号。
因为没有当天的船,我们在万州住了一天,下午乘热气消散,沿着江边公路游荡。在万州大礼堂旁的小店,我花5块钱买了顶遮阳帽。原来物价水平真的可以反映出一个地方的人对待生活的态度,这里的人比重庆还悠闲,一群人或站或坐的围聚在礼堂旁的土坡上,在一位老者的带领下学唱《洗衣歌》;一位大伯拉着也许是自制的足有4米长的蜈蚣风筝,忙活着往江边的空中放飞;他们都在忙着,以一种忙事业的态度忙着自己的娱乐,或者生活。我呢,则忙着拍照,无法融入这里的生活和环境,总可以留一点足迹。从公路下来,走下几十级阶梯就能触碰到江水。江边有很多妇女蹲着洗衣服,从她们熟捻的动作里,我想起这条横穿大半个中国哺育千年文明的汤汤之江其实就是她们家门口的一条河,她们从这饮水、洗衣,熟悉她的每一种味道每一次潮汛的征兆,与她相依为命。清澄和缓的江水抚平了毛躁的心,让她的子女在她的怀抱里与世无争的自行繁衍生息。不知道她的子女们是不是心甘情愿去强行扭曲她流淌了几个世纪的轨道,而为自己的现代化生活服务。
(“布丁山”——摄于万州汽车站)
我们乘着快艇,仅花了5个小时就从万州顺流而达宜昌,真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远离城市的江水像一块玉,仍旧绿的叫人心慌。只是两岸葱葱的林中听不到啼不住的猿声,就连“朝辞白帝”也几乎不可能。白帝城(/poi/5430199.html)本是个古城,是杜甫、李白之流常游之地,更曾载入不少千古诗篇,如今因为水位上升,视野可见之处只剩一座白帝庙矗立在四面环水的小岛上,众多历史被埋在了水下,也将烟花般灿烂繁芜的岁月留给了史册。其他诸如张飞庙(/poi/6329840.html)等古迹也因水位上升而被迫迁址,已经不再有原汁原味的故事和足迹,我们也就丧失了驻足一游的欲望。
一路上,很多刻在山腰上的标尺牌,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是海拔多少米的陆地,现已成为水平面。沿线的万州、宜宾等县市,民居都已迁至地势高的地方,一座座小岛上挨挨挤挤着许多新建成的居民楼,就像站在一块礁石上的几个人,为免被淹都拼命挤向中间。
曾经气势恢弘险峻无比的巫峡(/poi/19870.html)、瞿塘峡(/poi/2784228.html)、西陵峡现在已被水淹去一截,原本狭窄的峡口被水隔宽,不复有奇险之象,却仍旧以那屹立千年的坚忍之势指引着人们,指引着世世代代以江为家的渔人、船夫们。还有那陪伴江边的神女,始终以她饱经风霜的姿势,见证一个个朝权的兴亡、一捧捧岁月的流淌。她是否曾想过,她日夜守卫的这条母亲之河,终有一日会被挖渠筑坝拦腰斩断,成为人类用来满足自己不断增长欲望的工具。
(上图为神女峰(/poi/6778.html))
三峡一路,随处是桥。各式各样,飞架于两侧苍翠的山间,在我的眼里,这些细细长长宛若飞燕的“彩虹桥”,它们才是“天堑变通途”的无名使者,默默无闻的厮守着古老的长江,在她的背上撑起一条条天道。
至于那一堆钢筋混凝土垒成的庞大建筑,我没有任何评论的欲望。
在三峡大坝(/poi/6642153.html)的一侧,我们见到了一座人工垒起的小岛,远远看去有园丁在修花筑坪,游人却不允许涉足,当地的司机兼导游告诉我们,那是专门给中央领导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用的。原来是“皇家园林”。
可以说,严格意义上的三峡之游不应当包括葛洲坝,当你把两者放在同一个旅途当中,你最终会发现,这是一个突兀而又失衡的安排。一个是岁月流淌中风雨雕琢而成的天造尤物,一个是人类妄图控制自然而筑造的厚重机械,两者是那么的不协调,那么的无法融合。
无法释怀的遗憾最好还是留给时间,让它随着岁月流逝。我们站在水边,像小时候在河边玩耍一样,打了几个水漂,便乘上车,从大坝离开了。水纹最终会慢慢淡去,因为水是会包容一切的,包括所受到的伤害,或许这就是为何它可以永生。当我们不在了,当生灵消失了,当万物覆亡了,它还会流淌着,至少,在它或许不曾铭记过的历史中,还会有那几个小小的水漂,还有一颗心聆听到它缥缈的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