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坐牢实录┆(六)撒下革命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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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下革命的種子

印度人名叫亚伯拉罕，很常见的穆斯林名字…
“牢头人不错，你可以和他讲讲价…”
我脑子突然一动，“有扑克吗？”
“有啊，你要玩吗？”说着就不知从哪块垫子下面拿出一副扑克牌，旧的只能看清花色和字母…
果然，首都就是首都…

我们聊各自会玩的牌，发觉对方会玩的自己都不会玩…
BLACK JACK都不會玩！？還好意思玩撲克！？？
这时候门开了，冒出一个头，嘿嘿傻笑，“你们在干嘛？？玩牌啊！？？我也要玩！！”然后就自来熟的进来了

红色宽松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凸显，没有丝毫赘肉…
“你是中国人？？”来人直接趴在地毯上，伸出了右手，“我叫C4..”
“我叫乔纳森…”我一听C4就笑了，“在中国，如果你说你叫C4，就会有很多拳手要和你打…”
“为什么？？”他一脸天真的表情
“C4的发音和「师傅」差不多…”这时我抬起左手掌盖住右拳，“中文里面，意思是大师（Master）…”
居然他也左掌盖右拳，笑嘻嘻的回礼
看来功夫电影看了很多啊…

“那你会功夫？”功夫总是非洲人聊不腻的话题
“会啊…你想和我打？？”我笑咪咪的，一般这种问题不能先弱
“没有没有…”果然，他连忙摆摆手，“我是想让你教我…”

“等有机会再说…”还不是时候，先按兵不动
“正好可以让C4带你参观一下这里…”亚伯拉罕插了句嘴，朝我使了使眼色…
估计亚伯拉罕不喜欢C4待在这里，想让我帮忙把他支开…
我也正好奇，想看看其他地方
“走，我们去其他房间转转…”我拉起C4就往外面走…
其实没什么好看，除了放食物的“厨房”以外，其他房间都一个样，其中一个房间当浴室，一个房间用作上大号的厕所，就剩下三个普通牢房，一个「VIP牢房」，就是刚才亚伯拉罕在的房间，每晚要收费…

逛了一圈又来到放风的小操场
说是小操场，也就两个卧室大，估计40平米，四周的高墙应该有4米，这么一点地方，就是犯人们活动的地方…
当然也包括我
大部分人都没事坐着，右边有两堆人，过去一看，在下棋…也是石头划的棋盘，不过鲁安瓜边境监牢里用的是啤酒瓶盖，这里用的是可乐瓶盖…

“这中国人会功夫！！”C4一来就起哄，“来来来，快教教我们…”
大家一听，人就围了过来…
很明显，这帮人的身体素质都比鲁安瓜那边的高…
震慑是需要的！不过还不到时候，先摸摸情况…
“今天就算啦…太累”我直接拒绝，然后盘腿坐在地上…
哗啦…我身边的人居然全都闪开…

周围瞬间空出了一个圆圈！！
什么意思！？？
这是擂台！？？
逼上梁山！？？

C4也学着我坐下来，想盘着腿，但是双腿膝盖就是高高翘起，压不下来…然后一直嘿嘿嘿的傻笑看着我的腿，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
大家看着C4的样子有趣，都跃跃欲试……于是有两个人走进圆圈，也有样学样盘腿坐，但双腿膝盖也依然压不下来…

韧带都很差劲啊…
都光练力量不练柔韧？？

看看周围这架势，不拿出点什么，估计很难收场…
于是，依然是窄距夹臂俯卧撑，试试他们的身体素质
C4和几个人，都毫不费力的做了几个
于是，我做了几个俯卧撑跳…
这回C4直接僵在那里，四肢无法动弹，根本无法四肢同时离地…
大家哄堂大笑

这时候，从人群里钻出一个小个子，浑身没几两肉，来到圆圈里，直接在地上做起俯卧撑…
但姿势特异，是双手握拳，用大拇指这边的拳心撑地…
这花样没见过啊？！
小个子站起来，得意的让我试几个…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
这帮人很野啊…
但这时候不能怂！！
于是照着他刚才做的样子，大拇指拳心撑地，这时候发现手腕弯折，小臂肌肉无法绷紧，力量根本无法传导啊…
完全有悖常理！！
想想小个子身上没啥肌肉，为何可以做到！

小个子看着我停着不动，就嘘声起哄起来…

必须完成！？
我当机立断减小手肘与身体的夹角，放弃小臂肌群，完全靠肱三头肌和背阔肌发力…
吃力的完成了三个
然后站起来…

周围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叫好，小个子也没了刚才的神气…

这时候C4突然附下身，双手撑地，双腿离地，身体几乎垂直倒立起来，双脚在空中有节奏的踩…
尼玛！？
街舞动作都出来了！？

周围的人沸腾了…
C4站起来，像英雄凯旋一样，趾高气昂…
周围人也都鼓掌叫好…
我也鼓起掌…
这帮人真不好搞啊…

“乔纳森…快教我们功夫！！”C4叫得更起劲了
“今天太累了…这样吧，明天…”我环视了一圈，“明天早上六点，想学功夫的在这里集合，一起教…”
“晚上小操场会被锁起来，早上七点才再打开…”小个子在我身边说
“那就七点…怎么样？？”虽然我用的询问语气，不过大家都看出我意已决
“行行行，那就明早七点！！”C4无奈答应

我重新盘腿坐到地上，看到那四个布隆迪人，就往他们那边挪了挪
“怎么样…你们还好吧”虽然他们只会说斯瓦西里语，但我知道，其中一个人会简单的英语
“还好啊…”
“那就好”

这时候小个子挤进来，“我刚才在厨房听到你大吼了…”厨房和物品登记室相连，是探监的窗口…

“啥大吼？？”我一脸茫然
“我听到你在吼「我不蹲下！」「你给我闭嘴！」”小个子装作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哈哈…这帮警察就是欠骂…”心想隔了几个大铁门居然都能听到
话题又扯到功夫上
“你会哪种功夫？？这种会不会？？”小个子一边问我，一边伸出右手，手掌立直，指尖向前…第一下是出指尖，第二下出指关节，第三下出拳…

“李小龙的三段寸劲！？这你都知道？？”我又被惊吓了一下，脑袋里面的一万只草泥马…
“就看过，但是不会…你会不会？？”
我无言以对…
这帮人真不好搞啊！？


这时候一个男的也挤了过来，坐我旁边，看着我…
个子挺高，一身腱子肉，左右小臂和胸口都有纹身，不过纹得不好看…
“他是打泰拳的…叫米歇尔”小个子和我介绍说
我瞄了一眼他的手…
手掌很大，关节突出…看来拳头应该很大，估计比克里欧的还大一些，力量也应该很重
手臂长度超出常人…估计臂展应该在2米2以上，天生的拳击手啊…

米歇尔看向我…眼神很冷
“他想和你打！”小个子和我说，一脸的看热闹…
“明天吧，明天早上一起”我打算用拖字诀

尼！玛！这！帮！人！真！不！好！搞！啊！？

我几乎是躲回VIP牢房的…
里面已经多了三个人，来自索马里的三兄弟
我又把我的情况和他们说了一遍

天已经黑了
所有人全部站在小操场上，叫一个人名，进去一个人
牢头安排房间，让他去哪个房间睡，他就去哪个房间睡…
“这里有多少人？”我问身边的一个人
“75个左右吧”…是鲁安瓜的三倍！！
我是新来的，被排在最后一个…牢头打开VIP的门让我你去，我一愣，把头伸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我身上可没钱哟…”
“没事，进去吧…”

咦！？牢头人不错…
进了VIP，躺在一个靠墙没人的位置，旁边就躺着亚伯拉罕…
我一数，十个人，看来晚上又有其他人交钱住进来了

VIP就是VIP！
所有人都被分好房间以后，直接房门上锁！
只有VIP不锁门，可以自由进出，去去厨房浴室什么的…
果然给钱了就是大爷！
而VIP的晚饭时间，就是普通牢房上锁以后…

牢头叫我一起去吃饭，说VIP都是一起
大家都是直接让警察帮忙点的外卖
索马里三兄弟是穆斯林，买的索马里穆斯林餐，几大盒米饭，两大盒炖羊肉…
亚伯拉罕只喜欢印度餐，所以咖喱饭，还有一些咖喱鸡…
所有人的食物，都放在地上，一起分享
这也是VIP的特权之一了
只用和VIP的人分享，不用和全牢房的人分享
和10分享，总好过和100人分享么不是…

我吃了几口就完事了，最近一直在控制能量摄入
“那普通牢房的人吃什么？”我问亚伯拉罕
“有些人家里送来西玛啊…面包啊…就分给所有人一起吃”印度人当然也是用手抓饭，和大家都一样
“警察局不管饭？？鲁安瓜边境警察局可是管饭的…”我以为警察局都一样
“这里不管，想要吃的就得让警察帮忙买…当然了，你懂的”说着他伸出油腻的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吃饭超级快！五分钟不到，全部扫荡干净…
然后有人拿出扫把，很熟练的清理地上的油渍和饭粒
有人用抹布，熟练的把水池下的积水吸干，拧干，再擦地…
一切都分工明确快速

然后，就可以回去躺着睡觉了
而其他房间，则全是热烈的基督祷告仪式，有人拿着圣经靠着铁门站着，用透过门上铁栏杆的走道灯光，读着圣经上的内容
说完有人叫好，有人鼓掌…

而VIP室一片安静
索马里三兄弟那边传出叽里咕噜的声音，我以为是他们小声说话，转头过去一看，说话的人居然是对着墙，看那架势一脸恨不得埋进墙角里…
我挪过去轻轻问“他在通电话？？”
“嘘…”索马里三兄弟其中一个大胡子对我禁了一下声，然后笑着点点头

VIP果真是VIP！！！

十个人挤在9平米的牢房，实在热…
我这人啥都不怕，唯独怕热…
鲁安瓜的水泥地还好，这里铺地垫地毯虽然软，但更热…
于是跑到厨房的水泥凳上躺了一会，散了散热…但蚊子太多
于是又回VIP
总之一晚上没睡好…

起床是头昏脑涨…
牢头拍着VIP的铁门，把我们全部都叫醒
“集合点名！？全部出去！？”

和鲁安瓜的没啥区别，也是点一个，出去一个…
点名以后全部都被赶到小操场放风…
抬头看看铁栏杆外的天空…
昨天那俩移民局男的说今天会有人带我和四个布隆迪人出去…
但是今天周六不上班啊…
又是忽悠我的吗？

“嘿！乔纳森…”C4走过来，“早上你没来，你失约了哦…”
我一脸疲懒，“昨晚没睡好，没精神…”
“那现在我们开始吧…”他完全没在听我说什么
“改天吧…”我穿过走道，想回VIP补个觉

哪知道牢头堵住门口，“房间打扫，不能进去”
于是站在走廊上，看着几个人忙忙碌碌……
大早上浴室的水就一直哗啦啦的放着
70多个人排队洗澡，想想都夸张
一个人洗五分钟，都得等两个多小时～
走道上全被弄湿…


牢头就站在走道一边，一指谁谁谁，让他去扫小操场的垃圾…
又一指谁谁谁，让他去把厕所的积水清理干净…
又一指谁谁谁，让他去把走道用抹布擦一遍…
米歇尔也拿着扫把，认真的清扫…
安东尼头上顶着一条方毛巾，对这个吼几句，对那个推几下…俨然一副监工的模样
而其他人就坐在操场上打牌…
VIP的人则坐在一堆，形成一个格格不入的小圈子…

感觉这里就是一个脱去繁复外壳的小社会
有人因食物而忙碌
有人为食物而庸附
有人拿食物来颐使
有人用食物换享受

我没有家人朋友送来食物…
我身上没一分钱…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如果我不是境外人
是不是也会被这个满身都是毛的男人呼来唤去的？？

房间一清理干净，VIP的人就立马回房了
他们完全不想出去…
我也回VIP，继续补觉…

“哐！哐！哐！”牢头砸着铁门，“全都出去！！还真当这里是你们自己家了！？”
我感觉没睡多久…但是精神好了很多

不过不想去小操场，就去普通牢房看看吧
…
于是走到第一个牢房，伸头向里东张西望了一下，“可以进来吗？”
大家都惊讶的看着我，有人说“当然可以”
房间里已经有差不多十个人左右了，不过还有空位
我盘腿坐下…
“之前这里有两个中国人，就住在VIP，昨天他们一走，你就来了…”有人说
“三个人，还有一个女的，关在隔壁…”有人又说
这些我都知道，昨天VIP就有人就和我说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有人问
“移民局要小费不成，就把我关起来了…”解释过很多次，但也有很多人不清楚，“之前被关在鲁安瓜边境警察局，昨天被关进来这里…”
“你的护照、签证都没问题？？”有人又问
“护照、签证都没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移民局怎么会把你关进来？？还是说你做了其他违法的事？？”
“难道这里所有人都是真的罪犯？？没被冤枉的？？”然后我又盯着那个人，“或者说，你认为所有法律都是对的？？”
“难道法律不对吗？”

“猎杀大象是违法的…那杀牛杀羊为什么不违法？？”
“哈哈这个确实有道理…”有人说
大家就议论起来…
“同样都是动物，为什么杀这个违法？杀那个就没事？？”我接着说，“政府说大象数量稀少，得保护起来…那为什么不让本地人圈养大象，长大一头就杀一头来卖，一举多得，又为什么不行！？”
“法律禁止猎杀大象，猎杀就停止了吗？？”我看着他们，“越禁止的，越难得到的，有钱人就越想要！！这就是人性的虚荣和贪婪…”
“而这些有钱人就会出高价！！而猎象人就会冒更大风险！！无论是猎杀，还是物流运输，政府人员有更多人收受贿赂！！这就是利益！！这就是贪婪！！和大象稀不稀少有啥关系？？非洲政府啥时候开始讲环保了？？？”
看到有些人似乎微微点头，心想非洲普通人民也不都是死脑筋


“那…移民局问你要多少小费？？”那人继续问
“50美金”
“也不多啊…”那人一算，“才600夸查，给他你就不用遭罪了啊…”其他人也点点头，一脸的认同
“这个和50美金、500美金、5000美金没关系…”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再看看其他人，“你们都没抓住重点！？”
大家都看向我…
我突然指向一个人，“政府威胁你，让你给小费，你不给，就把你关起来…”我又指着他旁边的一个，“政府也威胁你，你也没给，也把你关了进来…”
“政府可以威胁一百个，关一百个…”我抬头看着他们所有人，“但是如果有一百万人呢！？？他们能威胁一百万人？？能关一百万人？？”
“那当然不可能”有人回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得团结！”也有人回答
我弹了个响指，指向他…

“今天，你被抓进来，你不想待，妥协了，给他们塞了钱…明天，你的朋友兄弟进来，找你帮忙塞钱…后天，你的妻子小孩进来，让你继续塞钱……因为你们的妥协，使对方更加贪婪！！更变本加厉的压榨你们！！…而你们的一生，就是给政府不停送钱！！”我看着他们，继续说，“而更可悲的是，你们孩子的将来也是如此…”

“你们无法改变你们孩子的将来，因为你们不想改变你们的现在”我没有丝毫怜悯和同情，直接撕开他们的伤口，再大把撒盐…

“那有什么办法，政府的权力是无法动摇的”

“很多人找我学功夫，”我说着好像不相关的话题，笑了笑，“我都会问，你们学来干嘛…很多非洲人说学功夫保护家人和孩子…而我一听，就对他们说，保护家人，最好的方法不是拳头，而是这里…”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赞同你的说法！！”有人说

“然而，如果是要保卫人民国家、要改变政府的话…”我又停顿了一下，“则需要一个脑袋，再加一百万个的拳头！！”

刚才那人愣了一下…

“政府有军队！！我们什么都没有！！”又有人说

“有谁了解中东的历史吗？？”我也不指望有人能回答，继续说，“中东国家一直战争不断，主要就是因为欧美几个大国的背后操控…给你钱给你军队给你枪，帮你上位帮你夺权帮你镇压敌党…然后中东国家打得你死我活，再也无法联合起来，恢复以往的阿拉伯大帝国…欧美大国们才能高枕无忧…”
然后我话一转，“其实非洲情况也是大致相同…不同大国支持不同国家政府，被支持的政府上台后，又全力维护该大国的主权，稳定该大国在联合国席位及决议…中国政府也是如此，大量的非洲援助，不是中国钱多，也不是中国政府不管国内贫苦人民死活，最关键原因不过是政治利益交换而已…”

感觉扯远了，我又拉回来，“所以政府不管人民的好坏死活…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他们只想在执政4年期间，尽量捞尽量捞，因为4年以后他们可能就没戏了！？”
“而你们如果想反抗，也简单，无非是争取同样的金钱及武装力量的支持而已…”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一下，然后轰的一下开始激烈的讨论，说的都是奇良迦语，我也听不懂…
但是效果似乎达到了

我没打断他们，
朝他们点头示意了下，就离开了这间牢房…
出来以后，向右走了三五步，
来到第二间牢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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