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坐牢实录┆(四)杀人嫌犯克里欧的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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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嫌犯克里歐的案發現場

“我可能明天就能出去了”吉文和我說
“哈哈…恭喜恭喜”我根本沒當真
這裡的人，每個人總希望明天能發生些什麼，總希望明天能出去，然而每一次明天都讓他們希望落空…
當然也包括我
“我說真的…”吉文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我朋友已經在趕過來了，明天就能接我出去…”
“真的！？”我靈機一動，“找你幫個忙，怎樣？”
“什麼忙？”
“你出去以後幫我聯繫一下中國大使館，告訴他們我的情況…”我趕緊找來紙筆，就開始寫
“中國大使館？？我也沒他們電話啊”吉文把屁股挪到我旁邊，低著頭附下身看我在寫什麼，“你有他們電話？”
“我沒有”我邊寫邊說，“你手機能上網不？不能上就借你朋友的手機，然後上網查出中國大使館的電話，再打過去……接通電話以後，找到負責人，把這個讀給他們聽…”我寫好紙條，遞給他…
「致中國大使館：
我是中國旅行者，贊比亞移民局因為向我索賄失敗，指使警察將我拘留，從7號到現在已經48小時了，沒有人聽我解釋！我希望能得到祖國的幫助…」

（之後拍的…）


“沒問題”吉文看了一下，就放到口袋裡
我想了想，乾脆多寫幾張，誰能出去就幫我聯繫大使館…


大概半個小時，大BOSS帶回來了消息…
“中國人”他看了我一眼，“四個佈隆迪的人，你們將會到首都盧薩卡接受案件處理，飛機航班675，重複一遍，是***的航班，日期不確定，但是會很快”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我呢？？”
“包括你，中國人！”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不好意思，有個問題需要解答”我焦急的抓著欄杆，盡量語氣平緩！
“我解答不了你的任何問題，這是你和移民局的事”他看了我一眼，“說吧，什麼問題？”
“去首都的話，誰處理我們的案子？法院？還是移民局總部？？”其實心底還有一種猜測，也可能被直接關進首都監獄，不過，我不敢開口問出來…
大BOSS笑了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剛才我說的，我什麼都不清楚，移民局會安排好的，就這樣…”又轉身就離開了


“這是好事啊？！”背後傳來馬卡瓦激動的聲音
我轉過身，一臉迷茫的看著他，完全沒看出來好在哪裡…
“只要案子移到首都辦理，就說明他們怕了！！不敢讓你再待在這裡！！哈哈”他唾沫橫飛，憋著一口氣繼續說，“他們也怕你去法院告他！！首都的情況就比這裡公正很多，了解清楚你的情況，就會把你放了的！！”
“他們都是穿同一條褲子的，不見得能放了我吧”我還是眉頭緊鎖
“你們的中國大使館會派人出席的！！佈隆迪大使館也會有人出席。這樣的案子，往往都是會通知犯人所在國家的大使館的”馬卡瓦盯著我的眼睛，一臉自信，“這也是我為什麼是好事的最大原因！！”
“大使館會出面？？你確定會他們通知大使館？”我都能感覺到，剛才我臉上還是一臉的褶皺，現在瞬間就舒展抹平了
“我確定！！這是程序！！”
“哈哈哈哈哈哈”

有些人過來道賀，好像我馬上就能出去了一樣，氣氛也感染了我，心情更輕鬆了一些…於是大家相互留下聯繫方式，一邊寫一邊感歎，這也是社交啊…


拿出最後剩的一點濃縮果汁，倒入最後的半瓶礦泉水，搖了搖，喝了一小口

“我能找警察要我的電話嗎？”我問馬卡瓦，之前事情不明朗，如果聯繫家人朋友，除了使他們擔心之外沒任何其他作用…既然現在知道不會有太大問題，很快就能出去，就想先報個平安…
“可以的，直接找保管員要就行”
“不過我手機沒話費了啊，能讓警察幫我充話費不？”我有點心虛
“也可以，直接讓保管員幫你充，他人不錯的”

於是等保管員路過的時候，叫住了他
“請問能拿一下我的手機嗎？我想聯繫一下我的家人朋友，一個星期沒聯繫了，怕他們擔心我”
“手機在哪裡？”
“在我綠色的小背包裡面…”我欲言又止，擔心他直接翻我的背包，會翻出那些沒登記的重要物品
他話也不說轉身就走回去，過了兩分鐘單手拎著我得綠色小背包走過來，放在鐵欄門外…
“謝謝長官！”我高興的伸出手，穿過鐵欄打開背包，瞄了一眼迅速拿出手機，再迅速關上…

迅速開機，按111然後再按撥通，彈出一條提示框，裡面有我手機裡面唯一的贊比亞卡號…我問馬卡瓦借紙筆，馬卡瓦也不含糊，當著保管員的面就撈起褲腳，拿出紙筆遞給我…
保管員像是看都沒看見…
原來警察都知道，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抄下手機號碼，再寫上“K5”，遞給保管員…
“我手機沒話費了，聯繫不了，能不能幫我充個5夸查的話費”我再從身上的17夸查裡面，拿出5夸查給他，“拜託拜託了！！”

一般請他們買東西或者辦事情，都會給點小費的，已是不成文的“規定”了，全是他們的收入來源之一…現在保管員拿著我得紙條，一臉的便秘表情，我猜他肯定很不爽我沒給小費…
沒辦法，誰讓我開始只登記了52夸查呢，現在手上就剩17夸查了，每一夸查都得好好利用…

“我可是很忙的，等著吧”說完，提起我的綠色小背包，轉身就走開了

“這到底是能充還是不能充？？”我一頭霧水的問馬卡瓦
“沒事，他會幫你的，等著就行”
我低頭看看手機，他居然忘記收走我得手機了，估計他覺得沒話費的手機就等同於廢物吧…

不過嘛，嘿嘿
我把幾個人叫到最後一個房間，來了一張合影…

（正中間黑色背心的是克里歐，左邊粉紅色長褲是馬卡瓦）
又回到鐵欄門邊的一個角落，轉身面對大家，來了一張全景，有人伸手比出Y的手勢

（右邊第一件“廚房”，第二間廁所，盡頭最後一間是20多人睡覺的地方……粉紅色長褲的是馬卡瓦）


拍完以後
做賊心虛的瞬間關機，放在口袋裡


看著不斷有人送進來西瑪和蔬菜、燒的小魚。午餐的時候，吉文特意找牢頭分了兩條半個巴掌長，兩指寬的燒魚給我，這三天來第一頓肉…
看著一厘米長的螞蟻，從鐵欄門縫隙中爬進來，悠閒地逛了半個走廊，又從鐵欄窗的縫隙中爬出去，心想已經三天沒刷牙了，是不是得叫保管員拿我的牙膏牙刷，不過放大背包裡面，背包拿過來會太重，讓他幫我找牙刷我怕他會翻出其他東西…
看著因打架而被送進來的兩個人，帶著手銬被警察叫出去，從走廊的一頭，蛙跳到另一頭，引發大家的哄堂大笑。幾個來回之後，一人髮了一把鐮刀，就被推到草坪上除雜草…
看著對面房頂慢慢變得金黃，房簷的影子慢慢拉長…
看著夜幕慢慢降臨…
保管員回來了，遞給我一張條形碼打印機打印的紙條，只要輸入上面的一串數字就能充值成功

開機！關閉數據網絡！充值！購買了25MB，時限1小時流量套餐，使用了1.5夸查！
收到購買成功短信！打開數據網絡！點開微信…

失敗！
再刷新！失敗！！
再刷新！同樣失敗！！！
咦！？？？？什麼鬼？？？

馬卡瓦過來一瞅，“你的網絡是Mivtell？那是莫桑比克的運營商啊”
“不是啊，我的是MTN啊…”
“你看這裡…”他指著我手機左上角的顯示（Movtell/MTN Zambia），“優先網絡是Mivtell啊…對了，這裡的MTN都沒網，用不了，對會被對岸莫桑比克的Mivtell的網絡覆蓋…”
“什麼意思？？”我有點欲哭無淚
“MTN在這片區域確實用不了！只有airtell可以用…”保管員一臉的幸災樂禍
“怎麼可能，幾天前我還在這裡住了一晚，都有網絡的啊…”
“可能你住的那邊有網絡，但是這裡沒有”保管員口氣很揶揄，也許拿“犯人”尋開心是他工作中唯一的樂趣了
“也不一定”馬卡瓦說“可能只是晚上被Movtell覆蓋了，白天說不定能恢復正常使用…”
只能白天再試了，保管員帶走了手機

無法和外界交流的世界
徹底摸不著時間的世界
這個世界里，時間唯一的作用只是消磨生命
原來
賦予時間存在意義的唯有自由
原來
失去自由就意味著被時間拋棄


“嘿！喬納森！你在幹嘛？”吉文坐在不遠處，朝我喊，“有人想找你學功夫！”
“誰？”
“小布！”吉文把坐他旁邊的一個男的拉起來站好
“小布？？？”我沒弄明白
“是那四個佈隆迪人其中的一個…”馬卡瓦說，“我們都叫他小布，喏~就是站起來的那個”
“怎麼樣？？沒問題吧？…”吉文等不及了又喊到
“好吧”我起身走到走廊中間，朝小布招招手，“來，過來這裡”
小布走到我對面站好，“來，先握個拳頭來看看”我對他說，也看到大家都圍了過來
他一臉茫然，我差點忘了他不會英語，吉文就走過來在旁邊翻譯…
很顯然小布完全沒有經驗，拳面不平，拳腕不直，出拳方位不穩定…於是得從基本的講起…

“我也想學學…”旁邊傳來一句話，我一看，原來是殺人嫌犯克里歐…
“真的？？”我有點吃不准他的意思
“我是認真的”他說話還是沒有音調起伏，即使是感興趣的事情
“功夫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年兩年的…想要速成功夫可行不通哦…”我半玩笑半認真的提醒了一句，“出一拳看看…”
拳腕直，拳面平，拳頭大，但是手肘位置過於外展，看來沒有自我防禦意識…一句總結就是：是個常打架的野手

“我教你一些基本拳擊吧”我改變了策略，畢竟短時間內學功夫出不來效果，拳擊更容易上手…
“先說上半身，首先是防禦動作…雙臂在胸前合隆，拳背朝外，拳心相對，像這樣……倆手肘得靠近！不能分開！否則就空門大開，暴露弱點啦！！”說著我緩慢推出左勾拳，穿過他的兩手肘的縫隙，來到他右肋骨的位置，“倆手肘得封住空門！！否則別人一拳就能讓你彎腰直不起來！！”
然後我把克里歐的拳頭提起來，拉到眼睛下方的位置，“雙拳都併攏，放在臉前，只露出眼睛！！拳面太高，擋住視線，拳面太低護不住臉……”這時我盯著他的眼睛，“看好了啊…基礎的拳擊三個動作…直拳！擺拳！勾拳！”我打出左直拳，右擺拳，左勾拳…

“每打出一拳後，回到原來的位置護住臉！！”
“手肘又打開了！！封住空門！！”
“擺拳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和肩膀持平！！”
“對！連續組合起來！！左直右擺左勾！！快一點！！！注意手肘！！注意回拳到防禦位置！！”

“現在再來說說下半身基本站姿！！跟著我做……左腳踮左前，右腳踮右後，重心在中間…切記雙腿膝蓋微微彎曲…切記雙腳腳後跟得提起來，前腳掌踮著…習慣右重拳的人，力量傳導是從右腿開始，經過身體核心中段，通過側身扭轉的一瞬間…”我上半身向左微微扭轉，同時快速推出右直拳，“將力量傳達上半身至右拳！所以一定不能伸直膝蓋，不能腳跟著地！！”

“好了，現在上下半身一起結合起來練…”
“記住力量傳導是從腳下開始，利用腰部扭轉！！”
“第一拳左直拳是試探拳，測量距離和虛晃進攻，第二拳右擺拳才是主拳！！得繞過對方的防禦，擊打臉頰靠近耳根的位置！！”
“你需要多聯繫，才回流暢自然，再變成本能反應”
“有一招，可以快速放倒一個成年男子”我把右拳的大拇指關節凸起出來，然後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沒說，“有點危險，弄不好對方會直接休克，還是不說了”

按照傳統…
師傅都得留一手！

克里歐很興奮，不斷地轉身揮拳收拳！真是精力充沛啊…
“克里歐”我身上已經出汗了，實在不喜歡黏糊糊的感覺……忍了三天，看來還是得在這裡洗澡啊，“你自己再練練，我得去洗澡了，渾身都是汗”

來到廁所門口，裡面烏漆嘛黑的一片，心想他們晚上都是咋洗的呢？
“要用麼？”這時克里歐遞過來一塊香皂
“額…好吧謝謝”猶豫了一下，沒拒絕他的好意
他挺開心，不知哪裡摸出一個打火機，點著火光帶我進廁所，走到水池邊，拿桶接水…
“水滿了，就拎出來放旁邊，然後直接潑身上洗”他可能以為我摸不著頭腦吧
“這我知道哈哈哈”這都是小意思，不過我又想到一個問題！“你知道哪裡可以掛衣服的嗎？”
克裡歐帶我到窗邊，借著燈光，看到一根桿子伸出來半米左右，感覺有點熟悉，才回憶起這是掃把…

脫衣！洗澡！洗內褲！
完事後只穿著外褲！
把洗好的內褲晾在鐵欄杆上！
渾身感覺說不出的清爽！
克里歐遞過來只剩一點的防蚊霜…

“希望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今天我要上庭！！”馬卡瓦一大早就告訴我
“真的？？恭喜恭喜啊~”我不知道為啥提不起勁，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真的啊！！剛才警察告訴我的”他顯得非常激動，上躥下跳，“對了，你的麵包呢？不是說壞了嗎？給我看看…”
我翻出麵包，打開袋子，麵包發霉明顯比昨天更多…昨天還只是霉點，我還能撕掉發霉的地方，吃了三片也就吃不下了…而今天裡面幾乎每片都有綠色的毛絨霉塊…

我遞到馬卡瓦面前…
“你確定不吃了？”他和我確認了眼神，“還有一些人沒吃的，可以的話，我分給其他人吃？”
“可以啊，沒問題”看來警察局每天提供的那一點西瑪加紅豆汁，根本不夠大家吃的

馬卡瓦接過我的切片麵包，把麵包拿出來，放塑料袋上…然後把麵包的包裝袋撕開一邊，在地上鋪成一張小桌布，然後把發霉的帶綠色毛絨的麵包平均分成9份，大塊的麵包屑也沒放過，也都平均分放在每份麵包上面…
“早餐時間！早餐時間！！大家過來吃麵包…”然後轉頭對著我和另一個人，笑著說，“要是能拍照，我真想等下讓法院都看看我們都是吃的什麼玩意！！”

牢房二十多人，顯然9份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一下子就被拿光了…有幾個不管有沒有發霉，直接張口就吃，就著從自來水管裡的水，努力吞嚥…有幾個走到鐵欄窗邊，把發霉的地方掰下來，扔到欄杆外，再把好的地方塞進嘴巴…

已經餓了兩天了，我卻仍然無法做到他們這樣
看來他們是真的餓怕了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餓”
我低頭悶不吭聲，想著自己的事情

時間依然緩慢，但穩定的流走…
馬卡瓦坐到我旁邊，遞給我一個黃色塑料袋，我打開一看，是兩條巴掌長，三指寬的熏魚…這是剛才有人送進來的食物…
“這是誰的？”
“給你的啊”
“我意思是這魚是誰的食物？”
“是大家的，放心…給你也是給大家…不過你不吃西瑪，就多吃點魚…等下我就要上庭了…你得保重！你放心，等下我見到侯納瑞柏先生的話，就把你的紙條遞給他…”聽上去他好像在最後囑託，估計離開就不會回來了，真的替他高興…在這裡面，他幫了我很多…
“好吧！祝你一切順利！”

沒多久，警察就過來，點了馬卡瓦的名字…
馬卡瓦在門邊站好，警察站在鐵欄門外，拿著手銬穿過鐵欄杆，把馬卡瓦的雙手拷住，再拿出鑰匙打開鐵欄門，讓出半個身位，馬卡瓦笑笑嘻嘻，穿過警察身邊，向外面走去…
雖然應該替他高興，但是總有種莫名的壓抑…
我看了眼旁邊裹著的黃色塑料袋，嚥了下口水，打開，一下子啃光了那倆小條熏魚，再一小口果汁…感覺精神恢復了很多…

三天沒有大便了！
看來策略是有效的…

吉文走到我對面坐下來，我一看，今天居然穿了襯衫西路配銀色小馬甲…雖然料子不怎麼好，也皺皺巴巴的，不過比起之前的破背心好多了…
“這是要出去了？”我猜今天他可能也會離開
“嗯，朋友應該已經到魯安瓜了…”他裝模作樣的整理袖扣，但事實那裡沒有扣子…
“出去之後，準備做什麼呢？”
“我的護照被扣在了榮卜，得過去拿回來，然後就開始做生意了…”他很得意的說
“啥生意？繼續賣Talktime？”
“是啊，我才開始賣半個月吶”
“那一個月能賺多少？能比賣象牙更賺錢？？”我笑了笑
“看情況的，有時也能賺很多…”他自信滿滿的樣子
“1000美金能賺到麼？”
“可以啊”他正兒八經的回答，沒聽出我在揶揄他，“做的好的話，1000美金也是有可能的”

我決定正兒八經的和他聊聊…
“你之前說你想去中國做生意，但我和你說，你的那些違法的生意，在中國是很難行得通的…”
“那做什麼？”你一臉丈二摸不著頭腦
“做合法的生意啊…工作也行…你難道不想有長期穩定的工作？？”這才是我想說的
“長期穩定的工作我也行啊…”
“啥？”
“搞樂隊啊…”
我一臉黑線！！！！！

“搞樂隊得撒錢賣樂器，得有人…你有麼？而且你會樂器？？”
“我會唱歌啊…你別看我聲音聽起來一般，唱起來就不一樣了！？而且在南非我有朋友搞樂隊的，三個吉他手，一個鼓手…”
“你出名麼？人家願意你加入？”我上下打量他，一點沒看出音樂的氣質在哪裡
“我當然出名啊…”
看不出來他哪來的勇氣說這句話…“那他們一個月能接幾場秀？”
“這個得看情…”
“那就一年能接幾場秀呢？”我不耐煩打斷他
“哦哦這樣啊，算下來一個月可能一兩場…”
“怎麼賺錢呢？？出場費？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不不，我們賣演唱會門票，一個月…”他猶豫的算了一下，“一個月每人可以得1000美金吧…”
嗤…圖樣圖森破，真是太傻太天真…
真是沒救了

聊得正起勁，門突然來了，抬頭一看，是馬卡瓦…
早上離開前一副活蹦亂跳的他，現在卻一臉的平靜
“怎麼了？？我還以為你出去就離開了？？怎麼又回來了？？申訴怎麼樣？？”
“他們完全記錄下了我的申訴，但是法官說得聽一下另一個證人的證詞，但是那個證人沒到，得等下次開庭在繼續審理…”
“W！！T！！F！！”我大喊了一句…“侯納瑞柏出席了麼？”
“沒有，但你放心，你的紙條我已經交給法院門口一個工作人員，我讓他幫我轉交給侯納瑞柏先生”
“沒事！！已經很感謝了”雖然這麼說，還是小失落，估計這條路沒戲了

我沉默了一下，抬頭問吉文和馬卡瓦…
“贊比亞政府很渣啊！！你們就一直沒想過換個新的政府？？”
老頭沒說話，沉默的捲著一隻煙…他不喜歡吉文，一般有他在的時候，老頭都不吱聲
“怎麼換？他們有權有勢！人民根本無法動搖…”吉文理所應當的回答，也不出我所料
“政府之所以成為政府！原因在哪裡？？”
“在哪裡？”他一臉茫然
“因為來自民眾的支持啊！”
“是啊是啊”他依然茫然
“那我再問你，人民為什麼支持政府？？”我慢慢灌輸社會主義思想
“為什麼？？”他還是沒反應，一問三不知
“當然是因為相信政府能讓他們過得更好啊！”我一臉恨鐵不成鋼
“是啊是啊”
“現在政府讓他們過得比之前更好了嗎？？”我又問
“沒有！”吉文這次毫不猶豫
“那！你們為什麼！還支持他們繼續當政府！？？”
吉文這次沒說話，馬卡瓦也漠漠的抽著煙，看來這次上庭讓他消極了很多

“你們的政府人員，信仰耶穌？”
“是啊，他們是基督徒”吉文一臉莫名其妙，估計不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聖經上說，上帝告誡他的信徒，讓他們做善事，幫助窮人，不欺負窮人…那為什麼你們政府卻對你們做出這樣的事情？？”
“話是這麼說，但是基督徒裡面也有好有壞啊…”
“你意思是說，基督徒做事善惡，還是看他們個人自己？”
“是啊…”
“那我就想問問了！！既然基督徒做事情仍是憑借個人自己，意味著善良的基督徒依然善良，邪惡的基督徒依然邪惡，也就意味著上帝和教義並不能引導基督徒向善…既然不能引導人向善，那麼…”我瞪大眼睛，表情猙獰的看著他，“信上帝，到底有什麼用？？”

“嗤”的一聲，旁邊的老頭馬卡瓦笑了出來，低著頭繼續咂咂嘴，抽了一口煙…

吉文還是沒說話，靜靜地這麼坐著
我也沒說話，只是抬頭，目光穿過鐵欄窗，看著外面燦爛的陽光…


吉文離開了
警察過來打開鐵欄門…
他站起來，抓住銀色馬甲的衣角向下拉了幾次，但依然鄒鄒巴巴，最後故作大方，帶著一臉欣喜的邁步而出，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走廊另一頭的門外…

但我現在來不及替別人高興
“你覺得昨天警察局大BOSS的話，有幾分可信度？？會不會是為了不讓我去法院告他們，而想出的拖延計策？？”我轉頭問馬卡瓦
“現在我也吃不准了，看起來也不排除這樣的可能！！”老頭回來後，就不再笑嘻嘻的

難道這樣就嚇倒了？？
如果這點恐嚇都經受不住，
以後怎麼當戰地記者？？
如果這種環境都無法忍受，
以後又如何在美洲亞馬遜叢林深處求生？？

不能這樣！！這是坐以待斃！！！
我得再繼續想辦法！！辦法！！辦法！！
現在唯一出路還是中國大使館！！
“我得拿回我的手機！得先上網查出中國大使館的電話號碼！！”我說著就站起來，靠在鐵欄門邊

一個女警路過，看她手上拿著一個智能手機，腦子靈光一閃，請求借用手機上網聯繫我朋友家人…我擔心說出求助大使館，警察一個都不幫我…
“不好意思，我手機沒有流量…”她支支吾吾
誰信呢！！智能機不辦流量！？？剛才還在那裡玩半天手機！？？
“那能不能讓保管員拿一下我的手機？？”
“好的我和他說”

焦急等了許久，未果！
今天是週四，如果今天不能聯繫大使館，明天週五可能就出不去，週末誰都不上班，就得繼續待在這裡！…那就一個星期了！？！？

路過一個男警察，請他幫我再問問保管員…
“保管員今天不上班啊！得明天才來！”
“今天才週四啊，為啥不上班？？”
“今天好像是他的輪休”他也不確定，“等他明天來吧”
“不好意思，這是急事啊！！等不了明天了！能不能現在借借誰的手機，只是上網聯繫我朋友家人，很快的”
“好的，我問問看…”敷衍的回了一句就走開了

又是漫長的焦急等待
這時候的時間真慢吶…慢到似乎感覺到了毫秒的存在…

又來了訪客，一個衣著體面的微胖男人，就站在鐵欄門另一邊，和門這邊的一個男的嘰嘰咕咕的說著奇良迦語…
看到微胖男人把手放回褲子口袋，我瞄到，好像剛才他手裡拿著手機，而且是智能手機
“過去問他借手機…”馬卡瓦推了我一下
“不可能吧，警察都不借我手機，會讓別人借給我！？？”我很懷疑
“不試試怎麼知道”
對！得試試！！

“實在不好意思…”我走過去打斷他們的談話，他倆都看向我，“請問你手機能上網嗎？我這裡有緊急的事情需要上網聯繫一下朋友，只要一分鐘！！”我都能聽出自己語氣裡的焦急
“你得問這位警官”微胖男子轉頭看向旁邊的警察
“沒事，你可以借…”沒等我臉轉過去看著他，警察就回了一句
“謝謝！！”我感謝了一句，又看向微胖男人，“真的只需要一分鐘就好，比較緊急不好意思了…”
微胖男人沒廢話，把手機遞給我，我拿過來，原地坐下，打開谷歌，搜索“Chinese embassy in Zambia”，打開搜索結果第一條的官網，點擊聯繫方式，然後就出來所有相關信息…
“馬卡瓦，紙筆！！”我對著老頭小聲喊
馬卡瓦快速翻出紙筆遞給我，我記下了工作時間，而電話號碼有七個！！不同的工作日，並且還分上午下午，電話號碼都不一樣！！只能全部記下來！！

原來就像用這個手機直接撥通電話，但是等男子離開我之後，大使館也聯繫不上我了…
我還需要一個經常待在這裡的警察的手機號碼！！

手機還給了微胖男子，他一直等我，拿了手機就離開了…

怎麼要警察的電話號碼呢？？感覺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告訴馬卡瓦，老頭說簡單，都看他的…

等了半天，終於來了一個警察，馬卡瓦估計和他寒暄了一陣，就開口…
“對了你手機號碼多少？這個中國人馬上就要中國了，到時候他想聯繫你，到時候給你些小費感謝你…”
一聽小費，這個警察就滿臉開花，爽快的報了兩個手機號碼給我，生怕我聯繫不上他…
我偷偷向馬卡瓦伸出大拇指…

現在萬事俱備！
就差打個電話了！
“請問能不能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聲音…”我直接問警察
“你沒手機嗎？”
“保管員沒在，今天休假，明天才來…”
“他剛才已經回來了，等他拿給你吧”你說完轉身就走了，我欲言又止
大使館下午工作時間14:30-16:30，看看太陽感覺時間沒剩多少…我又無法解釋…

後面居然一個人都沒來！！
一直到傍晚！
保管員才慢慢悠悠的拿來手機！！

雖然知道大使館已經下班，我還有辦法：
我可以發信息給里歐，我在首都盧薩卡的朋友，讓他幫我明天早上打電話給大使館…

開機！打開流量！看到左上角依然是莫桑比克Movtell的手機網絡，心就涼了半截！！
準備發送短信試試看，希望老天保佑我2G網能用…
編輯好一段，點擊發送…
（短信發送失敗！）
點擊重新發送…
（短信發送失敗！）
再次發送…
（短信發送失敗！）

我認命一般，關機，把手機交回給保管員…
一切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明天週五了！
明天又明天！
可笑的明天！
我又靜靜躺在鐵欄門邊的水泥地上…

“怎麼了？”殺人嫌犯克里歐走過來坐我旁邊
“沒事~”我懶聲懶氣的回答，實在提不起什麼精神…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克里歐沒看我，面無表情的盯著前方
“故事？”
“我的過去，還有指控我殺人的故事？？”他笑了笑，不過笑聲依然沒什麼音調起伏，聽上去有點詭異
看來他需要一個傾聽者
“好啊，說說說說…”我也來了好奇，似乎還真沒聽他說話他的事情…

他慢慢的敘述…
克里歐今年26歲，是津巴布韋人，2015年到南非跑貨車，工作就是從南非出發，經過博茲瓦納、贊比雅，把貨物送進剛果金的境內，全程接近4000公里，每天18小時，四天就跑完了。在剛果金休息四天，等待貨物，再原路返回到南非…一個月下來，也能掙到2000美金…
他說現在很懷念那時候在高速路上把貨車飆到時速120公里的感覺，被警察抓到也就是塞個100美金的小費了事，警察懶得管，讓他自生自滅…
2017離開了南非，來到贊比亞和莫桑比克邊境，在哥哥公司上班開挖掘機至今，工資只有每月350美金，也就是普通標準…他哥哥有一個老婆，四個以上的女朋友，9個小孩…而克裡歐也有老婆有小孩，住一起

2018年12月22日，殺人事件就是從這裡開始
22日之前幾天，老婆帶小孩回津巴布韋過新年…而他在22日當天，想去找比他大兩歲的女朋友，給她過聖誕。
他住的地方叫西蒙（Simon），他女朋友住在魯安瓜橋附近，兩個地方非常近，只要坐船十來分鐘就能跨境相會…
那天他來到女友家，女友的三弟找他喝酒，兩人就去酒吧爛醉了將近20個小時…最後他起身上廁所，回來後發現三弟在和一男的打架…
“這是怎麼回事？”克裡歐上去攔住三弟
三弟一把推倒他在地上
“停手停手！”克裡歐上去抱住三弟，但腦袋後面被人來了一拳，放開了手。克裡歐頓時被兩個人一人一隻手架起來，不得動彈…三弟衝過來，給他的左臉頰就是一拳…
第二拳要來時，克裡歐使蠻勁掙脫開了右手，一拳打在三弟的左臉頰上…三弟翻倒外地…而有幾個人就把克裡歐圍起來一整拳打腳踢…他昏了過去…
醒來是在女友家裡的床上，凌晨四點，頭疼欲裂，旁邊躺著三弟…女友的大哥來了，問克裡歐發生了什麼，他說不清楚，得問三弟…大哥問三弟，三弟也說不知道…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克裡歐說
大哥要帶他倆去醫院，克裡歐拒絕了，說只想回家休息…於是大哥帶了三弟去醫院治療
回到西蒙的小棚屋休息，睡覺被吵醒，起來一看，發現屋子周圍站著幾個人，有幾個拿著棍子，其中一個拿著長刀…
“他是我女友的二弟，說我把他的三弟打死了，要砍死我”克裡歐說…
原來三弟死在醫院裡，是內臟破裂大出血！
克裡歐說他只是打了一拳，在臉頰，不會內臟破裂…二弟不聽，衝上來就砍人…克裡歐衝出重圍，坐船來到魯安瓜橋，想去問問發生的情況，卻被警察直接抓了起來……
女友沒來看他！
女友大哥說無法證明克裡歐的清白！
事發當晚，克裡歐也記不清誰在酒吧！也記不清和三弟打架的人是誰！
克裡歐的哥哥來看過他一次，說開庭的時候通知他過來，就走了…
“如果這個案子能了結，我只能逃回南非繼續跑貨車了…再待在這裡，指不定哪天就會被她二弟砍死…”

聽完他的案子
我啥也說不出來
他把最後一點防蚊霜留給我，就回房睡覺了

明天還是同樣的明天
但又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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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掉身上的所有标签，
我只是一个自带BGM的摆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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