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图】（204）——【Blue Luxemburg】（卢森堡）

写下这篇游记开头的时候，我正瘫在卢森堡到布鲁塞尔的列车上，耳机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Chrismas in my heart这首歌，Sarah Connor忧郁的嗓音正是此刻我的心理写照。没想到有生以来第一次给照片做后期，就是把卢森堡之行的所有照片都渲染成了蓝调，就像我悲催的忧郁心情。

在事先的计划里，卢森堡原本只是一个路过打卡的地方而已，认真做过上百个国家和地区的攻略，偏偏就是没有把这个卢森堡太当回事，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大公国让我经历了彻彻底底的人在囧途，事后想起来仍是默默无语两行泪，无法相信一贯理性如斯的本人这次竟然懵逼到这种程度，一步错，步步错，如同撞邪一般。回头翻了翻皇历，发现戊戌年癸亥月乙卯日，农历十月十二，忌出行、婚嫁、掘井、造船，我终于搞懂了自己倒霉的原因，果然还是老祖宗看得明白。

海德堡的清晨，空气是清新的，道路是宁静的，行人是稀少的，从内卡河上吹来的风，轻轻带起地上的落叶，虽然有些凉意，但总的说来还是令人愉悦的。我掐着时间赶到海德堡火车站，时间还够去旁边的麦当劳买两个猪柳蛋和一杯咖啡。后来，这两个猪柳蛋一直在我的口袋里到了法兰克福，冰冷邦硬，只能丢进垃圾桶了事。

走到去曼海姆的对应站台，距离开车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旁边的老者看我全副武装，还对我报以友好的微笑，我亦微笑予以回应，一切都如同以往那般顺利和正常，我差一点都要为了这种没有一点波澜的旅途而发出呻吟了。接下来，整整一日的颠沛流离就从一个电话开始。

这个电话其实也很普通，不是恼人的工作电话，而是一位朋友抱怨另一位我们共同的朋友欠了一屁股债，还把他的信用卡都刷爆了，现在还不上，让我打电话去批评他。我当然不肯帮他去骂人，又不是我的信用卡被刷爆，我就跟他说，他既然欠了一屁股债，就让他把这一屁股卖了，估计就能换上了。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开始就这位欠债仁兄的屁股究竟值多少钱展开讨论、推演和筛选意向购买人。

由于注意力都在别人的屁股上，当我发觉身边的人都动起来开始上车时，我也下意识地端着咖啡跟着大家一起上了车。等到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突然发现时间还没有到6：55，肯定是上错车了，被这一屁股坑死了。

其实这个时候我还不是太担心，因为海德堡这一段的列车运行的每一站距离都不远，从下一站下车，坐任何一趟回头车回海德堡，应该还有希望赶上我的那趟去曼海姆的车。

海德堡的下一站很快就到了，回头车同时进站，在对面的站台，我拖着行李，下车就开始一路狂奔，一边在心里默念做一个有素质的中国游客，一边把手里基本还是满杯的咖啡丢在一旁的水沟里。在车门关上的前一秒钟，我挤进了车厢，顾不上喘大气，赶紧盘算时间，眼下这趟车回到海德堡的时候，应该距离那趟去曼海姆的车开车不到一分钟。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希望这两趟车在同一个站台，不然指定是赶不上了。

佛祖、三清道尊和上帝都没有听到我的呼唤，去曼海姆的车在我的眼皮底下华丽丽地开走了，我只能望着火车屁股兴叹。下一趟去曼海姆的车是7：13，行驶时间16分钟，而我原定从曼海姆去萨尔布吕肯的车是7：36开车，预示着下车后又将是一场狂野的奔跑。

7：12分，列车准时驶入站台，我上车后直接就在车门旁边杵着，随时准备下车后的狂奔。车门关上，却迟迟不开动，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是7：18了，不是都说资本主义国家的列车几十年如一日守时得很么，怎么轮到我来坐就不靠谱了呢，我的气场难道大到了这种按住火车头的地步?

就在我绝望的前一刻，火车缓缓开动，然后一路都是缓缓，缓缓，缓缓地行驶，全然不顾我已经开始抓耳挠腮了。列车像一具巨大的青虫拱进了曼海姆车站，时间是7：35，又是只有一分钟，这就是命。

连蹦带跳地下车后，眼看对面有辆列车正要开走，看不到车次，我赶紧奔过去，从怀里掏出手机，动作就像发哥掏枪那般潇洒写意，指着屏幕问门口的列车员，这趟车是到萨尔布吕肯的吗？列车员大姐盯着屏幕看了又看，表情很凝重，完蛋了，又是一个看不懂英文的德国佬，正当我打算用这三天突击学来的德语死马当活马医时，大姐却没给我这个机会，她用这边人特有的语调说了一句耶-呀，注意，是先发耶的音，然后迅速变成呀的音，升调，表示肯定的意思。

谢天谢地，大姐我爱你，我倒提着行李窜进车厢，伴着嘟嘟的铃声，车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关上了。再见了，曼海姆，这些年都不想再看见你了。事后证明，这是一个巨大的flag。

我找了个空座，把行李扔到行李架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吃掉我的两个猪柳蛋，顺便看一下车厢屏幕里关于这趟列车的停站情况。仅仅看了一眼屏幕，我立刻就不能淡定了，怎么这趟车显示是去科隆的呢?就算第一次来德国，我也知道科隆在海德堡的北面，萨尔布吕肯在南面啊，仔细再看详细的停站顺序，法兰克福，波恩，科隆，这下真是要了老命哎，这特么才是南辕北辙的正确解释吧。

这时大姐走到我旁边，要给我检票，我把一张写着萨尔布吕肯的票递给她，想看看她什么反应，会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会不会为了给国际友人造成的困扰而感到内疚?哪知大姐举着我的票看了半天，然后不动声色地还给我，还跟我说了句“堂客”，接着就去查别人的票了。是的，她居然完全没有理睬我这张明显驴唇不对马嘴的车票，还跟我说“堂客”！堂客在德语里就是谢谢的意思，这时候我可以想象大姐的各种反应，甚至要我补票也是可能之一，可就是想象不出来她如此淡定地对我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走了，这是哪一种套路？

这趟列车风驰电掣地到达了法兰克福，给远处的大姐留下幽怨地一瞥后，我屁滚尿流地再次下车，然后发现下车的地方确实是法兰克福不假，不过却是法兰克福机场站，完全不是我要坐回头车的法兰克福MAIN火车站。我早已没有了继续幽怨的底气，只能再接再厉，继续去找开往法兰克福市区的车次，好不容易在隔壁站台看到一台列车进站，车上显示屏里滚动出现Fahrkaten（main）Hbf的字样，就是这趟车没错了。我已经习惯了从这个站台跑到那个站台，用一溜烟儿来形容最合适，最近几年到了要靠慢条斯理装逼提升自我的年纪，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亡命地奔跑过了。

车门关上，开动，这是一台去瑞士巴塞尔的国际列车，时速超过200公里，就是晃的太厉害，害我上个洗手间都差点闹出人命来。之所以要闹出人命，一是由于列车摇晃，在狭小的洗手间里，我就像一个坏掉的活塞，抽疯一下撞来撞去，二是我竟然发现在Google map里面，代表我的那个小篮球竟然距离法兰克福越来越远。娘也，不是跑的太快，错上了反方向的车吧?这趟车不是去Fahrkaten（main）Hbf，而是从Fahrkaten（main）Hbf开出来的吧?

事实就是如此，我恨不得把自己塞进马桶里淹死，然后放水冲走，可事已至此，只能看下一站是哪里，下去重新来过吧。这时，列车员哥哥来找我检票，我只能老实承认坐错了车，还没来得及买票，决定接受处罚。小哥哥也被我悲惨的遭遇感动了，他问我从哪里来，我说中国，他说在中国德语很难学吗，我说是的，中文第一难，德语第二，英语去球，小哥哥对于我这种排名十分认可，他对我说，这次就算了，下次要be care哟，我说堂客，希望不要有下次。

于是，我在一个叫做Limburg的地方下了车，混在一群背着大提琴的活泼姑娘中间，等着去法兰克福的列车。这座冷僻的德国城市原本是一个今生今世都不可能踏足的地方，竟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来了，还在这里的寒风中被冻成狗，真是一段孽缘。

返回法兰克福的列车于9：07准时进站，我几乎是被一众长腿姑娘们簇拥着走进车厢，在这个外面冷心里更冷的冬日，这是一件难得的令人幸福的事情，如果前面再能摆上一个镜头，给我来个万花丛中一点绿油油的长镜头，就一定会看见我咧嘴笑得像个很容易满足的大傻逼。

这次是真的来到了法兰克福中心火车站，转头再买回曼海姆的车票，对于我不久前才立过的再也不来曼海姆的flag，此时看起来像一个笑话，于是我在心里说，曼海姆啊曼海姆，我爱你，我愿意在你的怀抱里长留，抓紧时间攒攒人品，说不定能就此转运了。

买好车票，眼看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在车站里买了两个甜甜圈，三口两口吃掉压压惊，百无聊赖地逛了十几分钟，发现已经把这个德国西部最大的交通枢纽转了两个来回，于是临时又做了决定，搭地铁去罗马广场看法兰克福大教堂。

法兰克福大教堂有点儿好看，由于在德国的游记已经详细写过这间历史悠久的教堂，故此处省略好几千字，欢迎大家去看我的德国游记，其实那篇游记的开头也有点儿悲催。

只说我在两个小时又二十七分钟后赶回中心火车站时，那趟两个小时又二十五分钟后开往曼海姆的列车十分准时，所以结果有点儿明显，就是我只能再等下一趟车了。普及一个小知识，在法兰克福繁杂的地铁线路图中，中心火车站是Hauptbahnhof，而不是欧洲常见的Fahrkarten Hbf，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满满都是血和泪。

法兰克福到曼海姆的列车不出意外地再次晚点，虽然只是晚点五分钟，但对于转车间隙只有十分钟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不能承受的痛。

连接各个站台的通道里没有显示车次的大屏幕，我只能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通道里挨个去看站台上屏幕里显示的到站列车所对应的终点站，可惜我要去的萨尔布吕肯也是过路站，我实在不能确定哪一个站台才是正确的车次，从头跑到尾，又从尾跑到头，眼看发车时间就要到了，一不做二不休，我随便挑了一个站台，便三步并作两步窜了上去。

刚刚如同一只受惊的驴子跳进了车厢，车门便在我身后闭上了，我抱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问身边的德国大姐，这趟车到萨尔布吕肯吗？当我听到德国大姐的“耶-呀”时，我突然觉得天亮了，今天的背字是不是已经走完了？后面就全是沥青路面的坦途了吧！

列车驶入萨尔布吕肯车站，没有晚点，转车时间有十二分钟，妥妥应该是够了，够我每个月台转一遍了，这下应该再没有什么磨难阻碍我去卢森堡了吧？

时间确实是充足的，我也确实把小小的萨尔布吕肯火车站转了个遍，每个月台至少上下了两遍，然后我发现，竟然遍寻不到那趟去卢森堡的列车，当我终于开始着急时，距离手机上显示的发车时间只剩下三分钟了，这真的就是命。

我在站台上随机抓住一位德国小哥哥，问他知不知道那趟去卢森堡的车究竟在哪里，小哥哥见是境外友人有难，他也十分着急，充分发挥国际主义精神，带着我一溜小跑去看车站的时刻表，从上看到下，从下再看到上，小哥哥回头，一脸茫然地说我说，sir，好像没有你要的那班车呀。

眼看着时针缓慢而坚定地走过手机上显示的发车时间，我还没有把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里找不到车的心情调整过来，刚才那位小哥哥凑了过来，把他的手机拿给我看，sir，你要的那趟车好像是个大巴。望着我难以置信的眼神，小哥哥仿佛是他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说，sir，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我们Genmany买的火车票是个大巴，我查了一下，大巴车就在火车站外面一百米，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我拿着在欧铁网站上买到的大巴车票，满心草泥马地跑出火车站，眼睁睁看着那班去卢森堡的大巴在我前方几十米的地方缓缓驶出车站，欲哭无泪。

悻悻回到火车站，找了个imformation的大姐，询问下一趟去卢森堡的大巴车是什么时候？大姐看我一副上厕所被人把纸骗走了的表情，就知道我是没赶上几分钟的大巴，她十分熟练地拿出一张信息表，指着最下面一看就是特立独行的一行对我说，今天还有一班车，一个半小时以后。

哪儿也不想去了，在萨尔布吕肯车站的KFC坐下，脱掉似乎有千斤重的冲锋衣，点了三个人的份量，我要一次性全部吃掉，几年没喝碳酸饮料，今天一口气喝三大杯，加冰，多加冰，我要发泄，我要报复社会。